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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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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辰生给李涉川灌完了鸡汤,就好像也把自己也升华了一番一样,强打起精神走出了杂物间,拉着李涉川继续为工作献身。

“李队!”明河从后边急匆匆的走了过来,“有个小姑娘想要见你,她说是你闺女而且有重要事情要当面谈,人我没敢往这里面放,她现在在外边的那个接待室那里。”

李辰生与李涉川相视一愣——他们不消想也知道这“闺女”是谁。

陈设简陋的接待室里,张无澜坐在一张陈旧的木头扶椅上,望着那生了霉点的白墙发呆。

负责看着她的第二支队女警沈绵给张无澜倒了一杯水,面前这个还穿着校服的少女很有礼貌的道了谢,象征性的抿了一口水,就将那杯似乎一滴都不曾少的水给放回去,然后继续望着天花板发呆。

沈绵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少女,她就好像是一件错放在了电视柜里的名贵瓷器,与这间陈设简陋的房间格格不入,却又与此处封闭的寂静融为一体——她甚至听不到她喘气的声音,真的像一件精美的死物。

“你说你是李队的闺女?”沈绵被自己的想法激出了一身鸡皮疙瘩,赶忙开腔打破这寂静,“看不出来啊,李队有这么大岁数了?”

沈绵刚开口就后悔了——这个小姑娘在访客登记上面写的名字,是姓张,而且李队好像还是个未婚男性,这已经是问到别人家事了吧?

张无澜却并不尴尬,轻笑道:“我爸妈去世早,李先生是我的远方亲戚,现在是我的监护人,应该算是我的养父吧。”

沈绵在心里给自己抹了一把汗:还好没问出什么隔壁李队的惊天大秘密,不然单看他以前审犯人那个彪悍样子,自己八成得被他灭口,更何况他脑袋还被炸过一回,估计凶残程度只会更上一层楼。

不过就李队这几天的表现来看,他复岗之后脾气好像好了不少,不然按照李队三年前的脾性,估计早得把这小孩子和第一支队里各色小白菜鸡给烩一锅炖了。

也不知是不是李队这个表哥起的表率作用,李法医这个大闷骚也从冰山美人变成了温润的小家碧玉。沈绵脑中千军万马带着引擎的声音疾驰而过,联想着市局里曾经流传这俩人的秘密关系,她在心里捂住了脸——我好像搞到真的了!

然而沈绵全然不知道,自己心里编排隔壁上司下属的小剧场被张无澜看得清清楚楚,张无澜面上不动,心里却也是惊涛骇浪——他妈的,三条哥给李大妈拱了!

就在张无澜内心鸟语花香着问候李辰生时,接待室的大门被推开了——是李辰生和李涉川。

沈绵看见二人并肩出场差点呼吸骤停,赶忙说了句李队好,还没等李辰生说话她便捏着人中夺门而出了。

李辰生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指着门口道:“你可以拿她当例子证明智商低是会传染的,搞不好还能拿奖——当初都劝她别转去第二支队了。”

李辰生跟李涉川好似一对唱双簧的,一个翘着二郎腿一个规矩正坐,坐在了张无澜的对面。

“闺女,你说你有重要事情当面说,得抓紧时间了。”李辰生道,“爸爸还得加班呢。”

张无澜连白他一眼都懒得,她从鼓鼓囊囊的书包里摸出了一个已经拆开过了的快递盒,上面放在了他们之间的茶几上。

李辰生看见了快递盒子,盖子上写着乔木子三个字,而收件人写着“要永远记得我的人”。

李辰生挑了挑眉:“……乔木子?”

“木子说过她不喜欢自己的本名,嫌土。”张无澜道。

“晚上我回家的时候发现这个盒子放在门口,看上面署名是木子寄给我的。”张无澜道,“她的真实身份被人肉出来是昨天半夜的事情,我今天晚上放学回家才看见这个,应该有用。”

李辰生一愣,她的态度实在是太过反常,她就像是一个履行公民义务的普通市民,而不是一个将好友生前遗物交送警方的小姑娘。

李辰生眉头跳了跳:“你……不难过吗?”

张无澜没必要拿这种事情来骗李辰生,但李辰生从她的脸上,甚至看不到一丝难过,一点情绪的波澜。

张无澜淡淡道:“感觉不到。”

“感觉不到?”

“感觉不到。”

李辰生挑了挑眉,扯下来了李涉川的一只手套戴在手上,从箱子里捏出了一本黑色的硬皮日记本,或许是因为这个廉价日记本的样式太过普通,倒是在箱底躺着的那一本看起来价格不菲的相册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将那本相册翻了过来,这本相册非常的沉而且厚重,只见白色布面的封面上,用黑色记号笔写着——

“……于君知?”李辰生一愣,他面前赫然就是这三个字。

李涉川打开了那本相册,他本以为会在里面看到于君知的照片,却没想到他看到的,却是三瓶在路灯下的啤酒、夕阳下的海边、充满涂鸦的地下通道、一杯咖啡、一块面包……各种各样像是某个人生活碎屏的照片充斥着这本昂贵的相册,将它撑得发胀变形,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马上撑开它,以至于李涉川都没法再将相册上的扣子再扣回去。

在相册再次弹开他试图摁下纽扣子的手时,他发现照片的拍摄时间都在照片的右下角,都是在半年前,在于君知死后拍摄的。

李涉川起先一愣,他忽然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这本相册里伸了出来,一下一下扎着他的手心。

“咳咳,偷看别人日记是不是不太好……”李辰生察觉到了李涉川的异样,将那本相册从他手里抽走放回了箱子里,打开了那一本黑色封皮的日记本。

这本日记本很厚,就像那一本相册一样鼓胀,却远比那本相册厚得多,像是一个臃肿的人穿上自己三岁时的衣服,白花花的纸张像肥肉那样挤出来,各种各样的纸张被强硬的塞进了这本本子里,封面上的扣子已经扣不上了。

李辰生拿出自己那几近余额不足的耐心,小心翼翼的打开了这本日记本,这才没让日记本里的纸张掉出来。

这本日记的主人的字写得很好,清隽而规范,一笔一划,却又用力极深,用最轻逸的字体,刻下她最深的伤痕。

那是个闷热到让人窒息的夏夜,小小的于君知拿着她的数学题去问爸爸。她不是不会,她只是想看到爸爸替她解答之后,脸上那几近要发出光芒的柔和微笑。

她一直很得意于她会讨大人开心,有时她的心里尝尝会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骄傲——大人不过如此,只是一群渴望满足的小孩子而已。

然而这一天她却没能在家里找到爸爸,也没有找到妈妈,只有听见风从窗户灌进客厅的怪叫,吊顶灯上的琉璃坠被风撞得叮当作响,像是眼泪掉在了地上。

她在黑暗的走廊里一边开着灯一边找着爸妈,最后在走廊的尽头找到了一扇掩虚的门,里面透着厕所的光,还有一股酒精的味道。

她悄悄的朝里面看了一眼,却看见妈妈像一条垂死的狗一样倒在了厕所里面,脸上都是血,鼻孔往外淌着血,气息时长时短,身上都是淤青。

她偏着头,只敢看着旁边的镜子,她恶狠狠的盯着镜子里面的那个人,就像是镜子打得她一样。

于君知只觉得耳边一阵耳鸣,心脏跳动的声音大过一切,连镜子里的那个影子都被惊动了,那影子一动,她面前的那扇门被拉开了——爸爸的身影挡住了灯和妈妈,酒精味迷了她的眼睛,她觉得自己有些发晕。

爸爸宽厚的手掌抬了起来,是爸爸要摸她的头时的姿势,于君知看着那只弹钢琴的手抬了起来,是弹重音的手势,然后打在了自己的脸上,下一秒她的脸就砸在了旁边的墙壁上,血像红色的花一样开满了地板。

有什么东西裂掉了,然后碎掉了,被穿堂而过的怪风卷走,只有她的血花还开在原地,长了根似的长在了那块瓷砖上,伴随着疼痛长进了她的脑袋里。

从那片血花长进了她的脑袋之后,她每每看到爸爸抬起手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缩瑟,然后她才发现,那是爸爸在弹钢琴,而她缩在一旁的沙发里,手里捧着已经化掉了的冰淇淋,整个人像是要陷进沙发里的花纹一样。

她看着爸爸举手投足之间,手是拿笔弹钢琴的手,脚是黑色硬皮踩羊毛地毯的脚,让她觉得那天晚上的厕所就是一场梦。

然而这一切,只是一个开端。

某天,她一如既往学校大门出来,一如既往的踏上那只有她一个人的后座,一如既往的打开座位靠背里的冰箱——她却没有看到一如既往在那里的冰淇淋。

她愣愣的抬头一看,一如既往坐在前座的不是那个油光发亮的司机大叔,而是她亲爱的爸爸,他手指搭在方向盘上打节拍,然后把手抬了起来,是拉小提琴的弧度。

她脑袋没来由的痛了一下,那只手在她的脑袋上摸了几下,摸到了她脑袋上的旧伤,那只手却好像不记得似的,摸下去没有任何的迟疑。

“我们要去哪里?”

于润泽笑了:“回家。”可车头却开往了一条隧道,那不是回“家”的方向。那黑洞洞的隧道,红色的警示灯把那条隧道映得暖融融的,在车长驱直入进隧道时,轧起了一阵积水的浪,水浪被灯映得鲜红,像是被稀释过的血。

于君知在狭长的隧道里不由自主的跟着车子移动,一切都没有按照一如既往这条直线走下去,于润泽没有回答她到底要去哪里,于君知也不敢问要去哪里。

车最后停在了一片灰蒙蒙的居民楼前,于君知在下车的时候往来时的方向望了一眼,那边阳光在乌云重重之间亮得十分扎眼,却没有一丝阳光照到这里来。

这里确实是于润泽的“家”——他名下的房产之一,于君知抬眼看了眼路牌,上面写着九曲社三个字。

黑色的轿车与这一片灰蒙蒙格格不入,有不少脑袋从格栅窗里挤了出来,有无数的眼珠把目光黏在她身上。于润泽把他的风衣脱了下来,披在了于君知的身上,动作温柔得像对待爱人,可她却觉得这风衣的屏障比眼球的包围更加令人窒息。

她被带到了一间格局奇怪的房间里,她坐在一张酒店大床上,这墙壁上的墙纸是新换的,床上用品是酒店里用的那种,连拖鞋都是,这里的一切都像是酒店的布置,一切都是可以方便替换的,她一度产生了错觉:她自己也是可以代替的。

于润泽进来了,他洗了澡,身上穿着酒店的浴袍,剃了胡子的脸凑了上来,于君知被迫闻着他肩窝里的味道——是酒店里的剃须膏的味道。

于润泽的动作并不温柔,嘴里却说着比棉花还要柔软的情话,他说着情话的嘴像是一口深井,于君知从那口井里望进去,却只看见自己。

于君知没有哭,她一直都是让人省心的孩子。

她只是无力的挣扎着,她脸上被于润泽抽了两巴掌——又是这个漂亮的抬手弧度。她顺从了,手从于润泽的脖颈两侧伸出去,无力的抓挠着无形的囚牢,她是个聪明的孩子,很快意识到自己逃不出去,她就算逃出了这间房间,也逃不出这个男人的臂弯,逃不出来,当她的内裤被脱下来扔在地上时,她就已经伴随着那一片布料被摔死在了地上。

瓷器被摆在了洁白的台布上,瓶口被塞进了无数花梗,将轻薄而脆弱的瓷器挤出了裂痕,最后终于承载不住,迸裂开来,鲜血流了出来,在白色的台布上绽开了一朵血花,好像于君知那天在地板和墙上看到的那样,没有那么多,也没有那么疼,却比那时更让于君知觉得她此时离死近了一步。

事后于润泽给她切了一盘芒果,形状摆得很漂亮,绕着白色的磁盘摆出了一圈完整的花,完美到于君知都觉得讽刺,刺的是她自己,血干涸在她大腿之间。

她不想破坏这朵完美的花,没有伸手去拿,而于润泽却用手把她的脸掰了过来,强硬的往她嘴里塞芒果,就像是刚刚他把什么东西放进了她嘴里一样,而后这不再是强硬的喂食,而是于润泽对她口腔的单方面的强\暴。

她自那以后再也没吃过芒果。

于君知第一次被表白,是在初一的时候,学校的天台上,对方是她的前座同学。

“你喜欢我吗?”于君知像只乖顺的绵羊一样低下了头,两条腿像柳条一样随着风晃动着,鞋跟撞在墙壁上,“你喜欢我到什么程度?是想要跟我去小旅馆,还是想跟我结婚?”

那个男生一方面似乎是讶异于她的大胆,另一方面又隐隐生出一种幽微的愤怒,好像自己的纯洁情感像扔吸管包装一样被丢在地上,但末了这两种情感交织,他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情感,最后化作了他喉结上下一滚,把那句话吐了出来:“……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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