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2/2）
“后来我也才知道，留在里边的最后一个人是李队，商徵说是她没能第一时间把李队从里边拖出来，才让李队在疗养院昏迷了整整三年。这次行动在她心里，其实一直都是个疙瘩。”
明河在后座沉默了半晌，然而时间并没有允许他酝酿出一句安慰或是其他的话，早已消失的九曲社的那一排灰蒙蒙的旧楼，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李辰生这回手笔非常大，将这一块给围了起来，他为此甚至还向第二支队临时紧急调用了不少人，新旧面孔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或许是没吃夜宵做的孽，这些人在他眼里好像是一锅夹生的米饭一样。
“李辰生，你这回搞这么大，要是那人跑了，这正队长的宝座是要送我了吗？”商徵听见了李辰生身心如一的肚子空叫声，皱了皱眉。
“商地\主，算我求您别与民争利了好吗，我还要一屋老小要养呢。”李辰生隔着衣服摸了摸自己饿得仿佛要凹进去的腹肌。
商徵沉默了片刻，似乎是酝酿了一阵，才开口问道：“你还在继续吗？”
李辰生却与商徵的态度截然相反，毫不在意的伸了个懒腰说道：“是啊，小金库完全被掏空了啊——”
“这不是你的错，你完全没必要——”
“好好好！来了！”李辰生却完全没有听她继续讲下去的意思，便径直汇入了人群中。
李涉川遥遥瞥了一眼神色晦暗不明的商徵，俯身在李辰生耳畔问道：“哥，你跟商姐讲了什么？她脸色怎么这么差。”
李辰生这会儿反倒学会了蒙混过关，他一面穿着防\弹衣一面说道：“她脸色不一直很差吗？以后多喝热水就好了。”
李涉川心知李辰生不想谈这个问题，于是便换了个问题：“哥，你有多少把握那个人还在？”
“九点五，剩下那零点五是谦虚分。”李辰生说道，“我刚刚让技术员调过附近几个路口的监控，从电话接通到我们到达这里为止，路上连个鬼影都没有，我现在把这里围得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我就不信了，这孙子还能遁地出去！”
“……哥，你应该先去管那个爱打电话的跑没跑。”
说话间，李涉川已经被李辰生提到了车边上，眼看着李辰生即将完成把大象关进冰箱三步骤，连忙扒住了车门边缘。
“哥！让我跟着你去吧！”李涉川硬生生的把车门给扒开了，差点就把站在门外的李辰生给掀飞出去。
“造反啊你！给老子进去！”李辰生没想到李涉川还有如此怪力，二人便隔着一扇车门僵持了起来，“你来干嘛？人家不缺竹竿砍！”
“让我去——”
“给老子进去——”
“你妈的李辰生！别人在那里挖地你在那儿玩啥掰手腕！”商徵的怒吼遥遥就把李辰生给镇住了，联想到少年时期被这位收作业的数学课代表统\治的恐惧，他连忙撒手转身就跑，还不忘撂下一句不准跟过来。
李涉川便乘机从车里钻了出来，拽了件防\弹衣便套了上去，仿佛那根运动神经突然被接通了一样，竟径直追上了李辰生。
198号楼的外表形似毛坯房，一共只有五层楼，楼梯转台上的窗户甚至都没有装玻璃，看上去就像是一张张惊惶到闭不上的嘴，楼下对着成山的垃圾，臭气熏天之势甚至不输明河。
李辰生猫着腰打了头阵，他一脚踏入了楼内，却没有踩到预想之中像张无澜的那栋楼一样的废墟里，也没有闻到什么异味。
他脚微微一挪步，敏锐的声控灯便亮了起来。李辰生环顾四周，房间很少，而门口的鞋架子更少——这代表着租户少。楼道十分干净整洁，一看就是请专人天天打扫的。
“李队，我们刚刚联系上了于润泽的二房东，他说这里水电一直都是他代缴的，楼顶那层最近一段时间有人在用水电，不过用得很少，倒是煤气用的比较多。”
李辰生点了点头，却在看见了队尾的李涉川时愣住了。
李辰生知道李涉川在这种场合是不会任性乱来的，但仍然有些着恼，于是比了个手势让商徵接替他带队，自己跑到了队尾去。
“你来做什么？”
“执行任务啊。”
“狗屁，说实话。”
“我担心你。”
李涉川的目光一瞬间认真到李辰生都不敢与之对视，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却扭过头去。
“真担心我就别跟过来捣乱。而且我发现你最近很黏我啊，终于打算找个好人家了？”还不等李涉川回话，李辰生从后面接了个防爆盾，转手递给了李涉川，李涉川差点整个人直接跟着防爆盾栽到地上。
“拿着，等我们确认每一层安全之后你才能上来。”
昏黄或是苍白的声控灯随着他们搜查进度的推进一盏盏亮起，这里的租户大多上的夜班，有人在家的更是寥寥无几，他们查得很快，但依旧一无所获。
面对着最后一层的铁门，于润泽曾经的住处，李辰生竟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动弹不得，但只有那么一秒钟都不到的时间，他竟感觉到自己的身心都在抗拒打开这扇大门。
商徵撬开了锁，一脚踹开了厚重的大铁门，李辰生在跟队而入时，望着门上那凹进去的脚印咽了咽口水。
“没人，都进来。”
李涉川略微低了一下头，跟随着队伍走进了客厅内。
这间客厅里弥漫着一股古朽的味道，似乎是很久没有开窗通风过了，布置并不精美奢华，却非常干净整洁且讲究，一如于君知日记里描述的，一切都像是可以替换的。
厚重的双层窗帘完美的隔绝了来自外界的一切光线，整个客厅就是一间密闭的暗室。
而这间房子的布局与构造也非常的古怪，虽说城中村的房子都是按照屋主意愿或者就直接随便瞎盖的，但这层的格局就像是九曲回肠似的，客厅一侧的走廊修得就像九曲回肠似的，修一个房间就得拐一下，就算角落里藏了个人，拐弯经过的人也不一定能察觉得到。
“李队，这层没人啊。”明河的声音从走廊尽头拐了个九曲十八弯过来，给了李辰生一记重锤，“看起来都没人住过，冰箱里连根葱都没有。”
李辰生心下一紧：不可能，难不成这孙子还能遁地撩了？
“那你们再去别的楼看看，三条留下来跟我在这里取证。”
目送着一帮人下了楼，李辰生一手叉腰给自己擦了把汗，无意间瞥见了身旁的书架上，有一本书脊上印着俄文的精装羊皮书引起了他的注意，上面绑着一条黑色的布带。
这本书非常的厚实而且老旧，纸质变得脆弱易碎，但却没有一点霉点，能看出有一些纸浆修补过的痕迹——能看得出书的主人非常爱护这本书。
他虽然不知道这本书叫什么，但张无澜家的书房里，也有一本这样的书，一模一样。
他伸手取下这本书，却忽然觉得后脖子一凉——
“哥！小心！”李涉川叫道。
李辰生动作快于思考，于是下意识的将脑袋往后一缩，他的鼻尖便与一个从天而降的黑色重物擦边而过，砸在了他的怀中。
原来只是一台黑色的相机。李涉川与李辰生同时长舒了一口气。
“等会儿，这会不会是乔慧珍用的那台相机？”李辰生说话间便动手折腾起了那台相机，李涉川看着李辰生对准重要证物下手如此粗暴，不禁都替他心惊肉跳。
就在二人都忙于他们眼前事时，无人注意到角落的通风管道里，传来了一阵轻轻的响动，十分有节奏，且越来越近——
一颗小小的翡翠色弹珠从铁栅栏之间一跃而出，在地上盘桓了一圈之后，骨碌碌的滚进了黑暗的角落里。
李辰生忽然皱了皱眉：“嗯？”
“怎么了？”
“没有存储卡。”李辰生将那台相机连同那本大部头一起塞给了李涉川，却没有注意到李涉川看到那本书时，咬紧了自己的下唇。
李辰生环视了一圈地面，思考着于润泽和那个无名氏这俩人精会把这小玩意儿藏进哪里。
就在他扭头的一瞬间，却看见黑暗的走廊拐角处，立着个高大的人影，晦暗之中看不清他的面容。
他手里高举着一个泛着金属光泽的薄片，怕李辰生看不见似的还在手里扬了扬，然后张开了嘴，丢进了嘴里。
李辰生一个箭步直接冲上前，对着那人的脸就是一拳，那人一口血沫连着存储卡一起喷在了墙上，李辰生想都没多想就把那张存储卡抠了下来咽进了喉咙里。
“哥！不要追！”李涉川叫道，然而李辰生已经追了出去。
那人并没有与他多纠缠的打算，直往走廊深处冲去，李辰生左右撑墙借力紧追不舍，那人对这条走廊异常的熟悉，对每一处放在门外的布置都能完美躲过，李辰生几近是在同他拼蛮劲，左冲右撞了一身花瓶玻璃碴子和淤青。
走廊的尽头是一面大书柜，李辰生眼见着即将够到那人的肩膀，却见那人突然向前猛撞，书柜翻转，那人撞进了墙后的密室之内。
李辰生扒着门缝就把这扇伪装成书柜的旋转门往回掰，竟生生将整扇门的转轴直接扭断，整扇门轰然向前倒下，一股煤气的味道直接喷涌而出，李辰生见势不妙立刻将这扇门拉住，就在他感觉即将力不从心之时，李涉川这才姗姗来迟——
他抓住了书架的铁杆子，竟一手直接将这扇门直接托了起来，甩向了身后。
“我去，合着你那柔弱无助是装的？”李辰生看着身后那正好卡在墙壁两侧的门，又在心骂了一遍影帝李涉川。
“哥！跑！”李涉川忽然叫道。
李辰生被李涉川拉着跑时还不忘往回看，却见那人坐在了那间密室的窗户上，他脸上套着半脸头套，嘴里叼着根烟，手里拿着一个防风打火机，而在他面前的地板上，全都是大大小小的煤气罐！
那人笑了一下，伸手拧开了身旁的一个煤气罐阀门，他站了起来，点燃了嘴里的烟，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在他身体直接背向窗外倒去的同时，他将嘴里的烟扔进了房间内。
火光与耳鸣几乎是同时出现的，分明是震人心魄的生死场面，李辰生却觉得自己的世界被静音放慢了，他下意识的扑向李涉川将他摁倒在地，二人直接扑地滑过了横在走廊之中的大门。
李涉川张了嘴，可李辰生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只觉得一股热风与气浪直接扑向了他们二人，直接把他们拍在了拐角的墙上，又有什么东西撞在了他的后背上，然后两眼一黑，他最后的感觉是他抓住了谁的手，手背是冷的，手心是热的，还有点汗。
这次他听清楚了，是骨头碎裂的声音。
应该，最好是他自己的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