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2）
车缓缓的停了下来，车上的一干人都没醒，她撩开了窗帘的一角，看见了司机提着裤腰带往休息区的厕所奔了过去。
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后颈一凉，于是立刻转身——
她看见了冯礼，他以根本来不及反应的速度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然后举起了一根针管。
针尖上的寒芒在空中划出一线银光，她感觉到脖子上微微一痛，有什么东西被注入到了她的静脉里，在她渐渐朦胧的视野里，她看见了孟成舒那双漂亮的绿眼睛，正直直的看着倒斜下去的她。
他的嘴在动，但她听不见他说话。
“你太松懈了。”
那是一个人的声音，像是来自于水面之下一般模糊。钢琴曲的声音时远时近，皎白月光碎在了木地板上，窗棂的影子随风飘摇不定，一切都是朦胧暧昧的。
只有节拍器的冰冷声响是如此的清晰， 如此的格格不入。
最后这一切都化作了一滴浓墨，同她的意识一起沉入了无底之海，消融在虚无之中。
”哥，我觉得有点不对劲。”李涉川皱着眉看着张无澜的实时定位道，“这辆车在经过了这个收费站之后速度就越开越快。”
“而且方向也不对了，用指南车导航都不可能歪成这样。”李辰生将手机丢给了李涉川，一脚油门直接踩了下去，不管不顾的在雨天路上飙起了车，“都歪到国道上去了，赶紧报警。”
“哥，我在某乎上想回答的是‘警察报警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不是‘法医被别人尸检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他刚打开李辰生的手机，一通电话就打了进来，是商徵。
李涉川那个喂字都还没落地，商徵就抢先道：“你们俩现在在哪儿？赶紧回市局，出大事了。”
“让我猜猜，是不是有案子从东郊派出所报上去了？那里发生了一起没头没脑的校车绑架案。”李涉川按下了免提，“我们现在就在东郊追那辆车，已经上国道了，辰哥他那便宜闺女也在那辆车上。”
商徵愣了愣，但她随后便接着说道：“没错，是学校司机报的警，他说他今天肠胃忽然不太舒服，经过服务区的时候就停下来去拉肚子，出来的时候就发现学校的大巴让人给开走了。他立马就给带队老师打了电话，带队老师一直挂他电话，他觉得肯定是带队老师缺钱就想绑架学生来勒索学生家长，于是就赶紧报了警。”
“他为什么这么肯定是绑架？且不说这一车小孩儿可能连抱头蹲下都得要劫匪亲身示范教学，据我所知阳光学校是一所非常一般的特教学校，学生家长基本上也都是普通工薪阶层，甚至可以说家庭条件都不好，这犯罪收益和犯罪成本根本不成正比。”李辰生抢先问道，他说这话的时候自己心里都觉得拔凉——他很清楚只想要钱的绑匪可比有其他目的绑匪要好收拾的多。
“虽然是这个道理，但也不排除这个带队老师穷疯了的可能。这个带队老师名叫冯礼，我们向他的一些同事了解过，冯礼这个人经常找他们借钱，甚至借出了一条拆东墙补西墙的借还链，他们甚至都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在吸毒。”商徵说道。
“但现在有个更糟糕的问题，冯礼这个名字，是个假名——事实上他在学校留的职工档案都是伪造的，这人全身上下唯一一点真的，可能就是学校给他的工资卡了。”
“你说什么？伪造的？这是学校不是窑/子啊，你这就算给钱也没这容易上啊。”李辰生都觉得自己快要把方向盘整个拽下来了。
”你不知道，阳光学校本身就是仗着校长背景办起来的特教学校，管理非常松散，好几年前甚至还弄出过性/侵丑闻，但最后被压了下去，听说当时受害者自己都没办法正常上庭，是家属闹得要死要活，才把人给弄进去了，结果那人还关没几年就减刑出来了。”商徵说到这里也有点火气，“但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现在这种年轻的特教老师越来越少，像是冯礼这种看起来温和年龄又小的，基本上是来者不拒。”
李辰生听着火气就直冲天灵盖，正当他一句粗口蓄势待发之时，却听见李涉川说道：“哥，别上头，现在最重要的是先制服劫匪，不是整顿教育之风。”
李涉川说话的语调就像是冷泉，李辰生心里的火登时灭了一半。
“派一组人继续跟进调查这个‘冯礼’，我就不信这人真是隐形的。”他长出了一口浊气，说道，“你们应该在前面设卡了吧？车上人多，劫匪连通勒索电话都还没打，国道边上除了芦苇荡啥也没有，这时候劫匪应该还不会弃车——”
李辰生话音未落，他自己的手机铃声兀然响了起来，是一个本地的陌生号码。
李辰生看着那个号码，心里没来由的空了一下。
“接。”
“喂，李辰生，是我。”
是张无澜！李辰生猛的一刹车，差点把李涉川和他一起甩到挡风玻璃上。
”你别怕，我等会儿就把这个王八蛋的皮扒了做海蜇皮！”李辰生分明从张无澜的语气里也抠不出一丝害怕的成分，却还是脱口而出了你别怕三个字，“等会儿，你是怎么打的电话。”
张无澜沉默了片刻，回头看了一眼抵在脑袋后面的匕首，扭头说道：“是他叫我给你打的电话。”
李辰生心下一惊。
电话那头忽然响起了一点嘈杂的声音，李辰生立刻神经过敏一样对着手机大喊道：“喂！怎么了！”
“冷静，冷静，张先生。”电话那头响起了一个男声，“我是了解过这位同学的父亲是警察，才给你打的电话。”
李辰生怒极反笑：“是吗？那你可真是艺高人胆大啊，冯老师。”
李涉川看着快把方向盘捏出蛛网纹的李辰生，心想这大概就是太岁头上动土。
“我说了，冷静，冷静。张先生，我不要钱。”
电话那头忽然响起了一阵轰鸣声，李辰生暂时退出了通话，打开了手机定位，却发现张无澜的位置竟一下偏出了国道，目前停在了距离国道最近的一个自然村附近。
“我们现在就在国道边上，这里有个阳光学校的广告牌。”冯礼说道，“我在上面装了一个炸弹，只要我引爆了上面这个炸弹，在这块广告牌下的所有人就算没被直接压死，也逃不出这片着火的芦苇荡。”
“啊，对了，我现在看到旁边有条铁路，这条铁路一天只过两班列车，刚刚已经过去了一班。”冯礼说道此处笑了笑，“从现在开始，每过一个小时我就会让一个孩子出来‘自由活动’，活动到哪里我可管不了，你们得抓紧时间了。”
“你想要什么？”
“好问题。”冯礼在电话那头笑了笑，“那就拜托你早点找到我想要什么吧，希望你不要让大家失望。”
“喂！”
李辰生喊道，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声声的忙音，他爆了一句粗口把手机一摔，刚准备一脚把油门踩烂，却见李涉川指着前方道：
“等等，哥，你看他说的那个广告牌是不是在那个？”
高大的红色公路广告牌耸立在芦苇之中，阳光二字在刺目的日光下闪了一下，浑圆油腻的校长摆出了一个成功人士的拍照姿势，他的脸却被笼罩在了广告牌灯的阴影下，只看得见他装在白衬衫里的肚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