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君则乐（1/2）
“将军，夜深露重，我们还是回去吧。”一个侍卫担忧道。
“无妨，你先回去吧。”
清朗的声音在这片枯骨地上格外清晰，惊起一只蜷卧在草丛里的狐狸。
它抬起困倦的双眼朝这边看来，那人似乎也朝着它看来，一双明眸在夜色中格外透亮，凌厉地扫过它时，它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只好将自己再蜷缩成小小一团一动不敢动。
有一双脚步声朝它走来，它小心谨慎地支起一只耳朵，那人的气息愈来愈近，它攒足最后一丝力气准备在那人走过来时冲他脸上扑去。
可惜，还没等它扑过去，自己就悬在半空中了，那人目光冷冷的，上下打量了它一遍后，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该不会是要把我吃了吧，可是我自己都饿了好多天了，这么干扁扁的怎么吃呐，再说了狐狸肉应该也不好吃吧？它揣着忐忑不安的心窝在那人的臂弯里。
这怀抱倒是温暖，只是这味道……
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顺着风飘进了它的鼻子里，饿得眼冒星星的它闻到血腥味终于忍不住伸出了自己的爪子，两只前爪握住了离自己最近的物什，不管不顾地咬了下去。
片刻后，它蹲在房间的一个角落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走上走下，进进出出，对着房间正中央的那个人一个个露出焦急的神色，不时还指着它念叨几句，它已经是只半大不小的狐狸了，天生灵性，听懂人语不是难事。
它听到那些人絮絮叨叨地说：“这只狐狸瘦骨嶙峋，还长三尾，窝在坟堆里，这些日子不声不响地跟着咱们，是妖邪呀，留不得呀，将军！”
妖邪？
那些人一个个咬着牙目光森森地盯着它，好像要把它剥皮抽筋了，它吓得把自己埋在三簇尾巴里不停发抖，饥饿已经让它没有力气再扑过来和这些人战斗了。
饿得恍恍惚惚的时候它听见坐在房间正中央的那个人说：“下去吧。”
依然是清朗朗的声音，冷冷的，没什么温度。
它是被一阵香味给刺激醒的，彼时它正在梦中梦到自己抓到一只甚是肥美的野山鸡，想着该怎么吃好，凡人好像喜欢烤着吃。
那是某次它在山林里看见几个穿得特别整齐，还带着刀的人坐在一起架着篝火烤鸡肉，香味飘过好几个山坡，把它这只小狐狸从老远吸引过来，不过它只敢远远看着，那些人腰间都佩戴着亮闪闪凉飕飕的刀，吓得它躲在树林里不敢出来。
它生来就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是狐狸婶婶把它养大，在族里，其他的小狐狸可以跟着父母去捕猎，而它只能靠着自己在豺狼下抢食。
听说它们这种狐狸在凡人眼中很值钱，所以山林里都密密麻麻地放着各种各样的夹子，一次它在追逐一只野兔的时候就不小心踩到了，铁夹子就像狼狗的牙齿一样狠狠地夹住了他的后爪，它呆着那里一动不动的呜咽，可是没有小伙伴来救它，疼痛让它失去知觉。
后来它醒过来的时候才知道自己被救了，一个人拎着它的后颈毛兴致冲冲地跑到一个人面前粗着嗓子说：“将军，你看我抓到个什么？”
坐在一把虎头椅上的人轻飘飘地看了它一眼，说道：“不过是只狐狸罢了。”
那人两眼放光地看着它，啧啧叹道：“将军，我听说这种三条尾巴的狐狸有灵性，扒了他的皮，挖出心吃了，可以生筋续骨。”
坐在椅子上的人似乎饶有兴趣地再看了它一眼，它微微动了动耳朵尖，有些颓然地呜呜叫，听到别人要挖心的滋味真不好受。
“将军，要不我现在就去叫伙夫把这畜生扒了皮，挖出的心给您治病？”
“您的剑伤肯定会快点好起来的。”
它听见椅子上的人懒懒说了一句：“这狐狸我瞧着倒也不是很稀奇，倘若挖个心就能续骨生筋，还需要大夫作甚，放了罢。”
那个椅子上的人看起来比这个人的话要管用，说把他放了，它当天就被扔进了一簇枯草堆里。
那人晦气地看了它一眼说道：“算你走运，我们将军放过你，还不快走，想着被扒皮抽筋呐！”
它似懂非懂地往帐营那里看了一眼，那里火光灼灼，坐在椅子上的人也看不见了。
跑了好几天它才跑回它们族里，可是到得时候，一只狐狸也没有了，它们的山洞空空如也，狐狸婶婶也不见了，它们都走了。
它独自坐在一个山坡上哀嚎一句，四野茫茫，它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它们，拖着疲惫地步伐它往前挪着，不知不觉就挪回来被扔的草丛里，看见那几个人在一起烤鸡。
一个系着披风的人走到那几个烤鸡的人面前好像说了什么，它全部心思都在烤鸡上，金黄黄，油光发亮的鸡翅，鸡腿，鸡屁股……
它正看得口水直流，一只鸡腿从天而降，它的眼睛直了，也不管有毒没毒吃了再说。
再然后，它就天天跟在那群人身后，那群人真多，架起的帐篷覆盖了整个山头，每天乌压压站得整整齐齐，每隔几天就有嘶喊的声音，然后火光，血溅得到处都是，哪里都是死人，黑压压地死人挤在一块，都快堆成一座小山了。
后来它看见他们在山后挖了一个巨大的坑，足足有一个大湖那么宽，它好奇地趴在一个草丛里向那边张望。
迎风而立的一个身影，分外熟悉，它认得他，就是那次穿着披风扔给它鸡腿的人，就是坐在椅子上说放它走的人，后来它跟着他们的时候，就时常看见他立在一堆人前面板着脸特别凶煞，但是每次它在傍晚出来时就看见他一个人立在湖边嘴里吹着哨子，或者说不是哨子，记得婶婶和它说过那是凡人的笛子。
原来那就叫笛子，吹出来的声音真好听，不过吹着吹着总是听起来很难过，让它不由自主地想起不知道在哪里的狐狸婶婶伯伯们。
那时它看见他站在一群绑了手脚跪在他面前的人时，脸上又是那种冷冰冰的表情，一双眼睛跟寒冬腊月似的，看得人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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