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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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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众都保持着素养极高的安静,徐嘉收回视线,即使她有很多疑问,也没有立马问出口。

配乐随剧情推向高潮时,陈彻撑着额际发呆。他脸上明暗嬗变,眼神虚渺游离,盯着舞台角落一动不动。

他的反应很可疑,徐嘉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台上,那场雷雨正在罪恶的渊薮里爆发。

专横伪善的周朴园,软弱矛盾的周萍,执拗深挚的周繁漪……

黑暗没落的家庭,黑暗没落的秘密。

纯洁或肮脏的、真切或虚假的、无辜或有错的,统统走向了灭亡。

演员谢幕时,徐嘉在全场雷动的掌声里捏住陈彻的衣袖。

陈彻犹如梦中乍醒,扭头看向她。徐嘉轻声说:“我认识她。”

陈彻怔住,皱眉盯着她。

灯光冷亮,厅内喧闹。

徐嘉顿了顿,再次开口:“坐在你爸身边的那个人,我认识她。”

其实这场机缘短暂、偶然,并且陈旧。

徐嘉在上小学时曾因为徐大为的要求参报过数不清的兴趣班,不管是她喜欢的还是讨厌的她都必须顺从。其中有一样是现代舞,培训地点是今年刚倒闭不久的少年宫。

那个年代,家长对孩子的美育发展要求还未到如今这么狂热的地步,各类兴趣班的规模不似现下这般壮大,因而老师有精力将教育与管理兼顾到每一个学生。

徐嘉在班里水平不错,没过多久便被老师相中送到舞蹈大赛队伍里。

大赛的前夕,少年宫来了一群专业人士传授经验。

徐嘉是主舞,列队时被排在最前方。对于长远的记忆,她属于任何细节都能记得很清楚的人。

所以她记得,就是坐在陈健民身边的那个女人走到了她跟前。

女人穿一身民族风长裙、戴一对双环耳坠,艳丽的眼线扫进鬓角,蹲下来仰头对她说:“你是主舞吗?你的动作还是太柔了,得再利落有力点。”

徐嘉怯生生点头,同时听见舞蹈老师对女人说:“王老师,这是我们班最优秀的学生。”

她也是后来在赛场上才知道这女人叫王艳。

把这些往事说完,观众已陆陆续续走向退场口。徐嘉噤声看着陈彻,他淡漠地不起任何表情。

灯光柔和了些许。

陈彻抓起她腿上的外套起身,手在她头顶揉了揉,勾勾嘴角说:“走吧。”

人潮拥挤在退场口,不少人不知道暑假翻修的事,叽叽喳喳在问厕所在哪。

陈彻套上外套后牵牵衣襟,侧眸看徐嘉,“要去厕所吗?”

徐嘉点头,他说:“我带你去。”

女厕所与男厕所隔着挺宽一堵墙,徐嘉进门后陈彻往男厕所走去。

男厕所在廊道尽头,再往底走便是死角。

对着一撩凉风与微光,陈彻站在窗口抽烟。也就这样,听见了洗手池旁陈健民的说话声。

陈健民说:“我给小吕开了直通车,让他当教授。”

“你不是说他的课题很一般吗?”

陈健民好似嘲讽地笑,“本来就很一般。但他这事弄得满校风雨,我不这样堵住他的嘴巴也没办法。他对我有意见,早就有了。”

“那也好,现在举报风气盛行,人人都爱当道德标兵。”

陈健民默了几秒,回:“你刚刚看见我儿子了?”

“看见了,回国之后第一次见。说他现在在创业,三分钟热度吧?他能有什么本事?”语落是讥诮分明的笑声。

烘干机的鼓风声里,陈健民也笑,“但是我得说,这孩子我一直当可塑之才,能替我做很多事,又不是那种善恶标准强、容易记仇的人,原本我是想拉他上道的。”

鞋跟啪嗒几下,陈彻退进阴暗处。

陈健民走了出来,一只手搭在女人腰后。

“不过这小孩变化也挺大,”陈健民说,“原先跟比养小动物还省心,你让他做什么,只要把他妈妈摆出来就行。现在不行了,这小动物也有思考能力了。”

女人按住他的手,说:“年轻人而已,说白了还是不够成熟。”

“话不错,看他不入流的公司能玩多久。玩不了了还是得靠我吃饭。”

说话声渐行渐远。

陈彻低头,脚跨过明暗边界线走回光照下。他能感受到自己夹着烟的手指在颤抖,因为某种不服与憋屈的情绪。

他的回忆杂乱,片段交叠拼凑、头尾无法缝合。

其实陈彻以前对陈健民的感情很复杂,反倒没有那么恨。

他出轨、贪贿,撇开这些浊秽的品行,至少陈彻以为他对自己的养育与爱护是真心的。他像所有父亲一样给自己最好的条件,安排最上乘的教育资源。

一如在高三上半年时他对自己承诺:“我知道你喜欢视频剪辑,你毕业后我送你去曼彻斯特学习影视专业。”

于是在当年肤浅幼稚的认知里,陈彻矛盾地想,这个父亲多少还是爱自己的。

直到天真的想法被陈健民这个安排里的凉薄用心击碎,直到陈彻发现为出国所开的账户里的巨款都来路不明,直到登机时看见座位旁的人是王艳。

飞往曼彻斯特的飞机尚停在机场,陈彻时而看机坪,时而看右边的王艳,他虽不在万里高空,早已形同孤立无援,仿佛尽入彀中。

他问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王艳看着他笑,“因为你爸的安排。”

准确来说,陈健民不爱任何人。

他只是热爱利用任何一个有价值的人。

人生是悉关算计与利益的牌局,陈健民技艺刁钻,至今每张能妥善利用的牌他都利用得当。

陈彻也是用了很久才看清,自己不过他手里的一张牌而已。

烟捻按在窗沿上,窗外夜色压地。

天际一声闷雷。

好似陈彻心底发泄不出的怒意。

*

这天夜里,网上所有关于丁吕的议论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传言当日在新大楼底下见证过跳楼事件的学生都被约谈过,甚至有人因此得到了参评奖学金或是保研的资格。

命运无常,丁瑜那句“你就会保研”,如今看来真是一语成谶。

徐嘉洗澡前从口袋里拽出药板,低头匆匆扫了一眼,她该买药了。

她还在犹豫是否该接受正规完善的咨询治疗。

即便不考虑花费,假如医生提出住院的要求,她是否能顺利完成学业。平医每学期因心理疾病休学的学生不胜枚举,她不想成为其中之一。

浴室里传出水声,陈彻慢慢从卧室走进客厅。

徐嘉的外套悄寂地挂在餐桌边的椅子上,他定定地望了几秒,走过去将手伸进口袋。这几日她的反常与低落他都看在眼里,渐渐也就觉察出一些不对劲。

在记忆里追溯出一些蛛丝马迹,陈彻想到了那个记不清名字但反复出现的药。

水声时起时落,陈彻小心翼翼地翻查两只口袋。

然而很遗憾,他没有找到那个药。

这行为其实不好,他在愈加强烈的心虚中放下了她的外套。

任何一种关系,但凡缺乏沟通都是脆弱的。陈彻总觉得他和徐嘉都在较劲,他不肯提及过往,她也不愿意坦白自己的状态。

两条直道火车一并朝死路里开,说不好最后的结局是不是玉石俱损。

陈彻想,是时候有些改变了。

水声停止,徐嘉裹着浴袍推门出来。陈彻看向她,她没洗头发,站在盥洗室门口说:“你能帮个忙吗?”

陈彻点头,“当然可以。”

徐嘉有些忸怩,“帮我……重新染一下头发。”

陈彻凝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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