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鬼畜（2/2）

刘国能神情立时严峻起来，去年底，十三家流贼被困于黄河岸边的渑池渡，刘国能亲身经历过那种绝望，最后以诈降拖延时间，拖到黄河结冰，于是大股流贼进入HN，从此流贼获得了江河之间的广阔驰骋空间。从此以后，流贼都不敢再接近黄河。不久前，高迎祥张献忠又被困于车箱峡的栈道，又以诈降之计脱出。

可一可二，至于刘洪起说的不可三，就是一年半之后，闯王高迎祥被困于黑水裕，被孙传庭生擒，送到BJ活剐，自此后，闯王这个旗号消失了五年，直至崇祯十四年李自成突然大起，被民间称之为闯王。

刘国能郑重问道：“先生何以教学生，但讲！”

刘洪起道：“学生时常做些怪梦，曾梦到二百余年后的后世，有个叫石达开的枭雄，虽屡破官兵，然卒因被困于川中大渡河，全军覆灭，这便是路径不熟的凶险之处”。刘国能问道，二百年后谁坐皇帝？

刘洪起道，学生梦得甚是胡乱，似是鞑子取了天下。刘国能闻言，先是惊异，继之是一阵失望，原来皇帝不姓刘。他掩饰道，那石达开是甚样人？

刘洪起道：“能文能武，屡战屡胜，其败亡，学生以为，是不建根据地，不建根据地，四处流动，一是地形不熟，二是伤者无以安顿，三是探报不灵，四是粮饷供不上，仅是地形不熟，便有淹池渡，车厢峡，大渡河之凶险”。

刘国能道：“这根据地，巴掌大的地方，如何周旋？”。刘洪起道：“若是根据地纵横二百里，则官军来剿时可跳出根据地，在纵横五百里内展布，还不够施展？只是不可离根据地太远，以便有个依托，先取山地建根据地，数百里伏牛山天地广大”。刘国能闻言陷入沉思，半晌方自语道：“以甚为根据，百姓？怕是不得杀掠了，这不杀掠，粮饷何来，杀富济贫？把人整住哩”。

忽地，刘国能起立道：这通不说，俄们“根”不住，卢阎王纠领着祖家铁骑，左良玉打俄们，俄们不走便是死。

刘洪起点了点头，道：“义军人多于官军，却敌不过官军，说到底是士气不足，便是以三围一，以五围一，也不能尽灭官军，这仗却难打了”。

天色渐黑，这所大宅的厨房内，忽地滋啦一声响，原来在炸金丝馓子，旁边的另一口锅内煮着鸡汤馄饨，刘国能造反为得旁，当皇帝只是最高纲领，想想而已，至于这最低纲领，自已的嘴巴与**，则是一定要实现的。

厅中，灯下，刘国能点头道：“俄营中尽是些扛锄把子的，拖棍子要饭的，精兵有数得很，诚如先生所言，以五围一也难尽覆官军，先生说的灭其一路，打破围剿，实是无法——”，刘国能顿了顿又道：“围得上剿不了，还叫人家打得恓惶，还是怕见血，士气二字叫先生说中了，先生可有好法——”

刘洪起心道，士气可是关键之处，说与你，再出个刘皇帝？就是再出个刘皇帝，也不该你来做。再则，思想政治工作怎么做，他一时也组织不起语言，便道：“容俺再想想”。

何为士气？精兵伤亡过半尤力战不歇，弱兵伤亡一成便做鸟兽散，这便是精兵与弱兵的区别，区别在士气。淮海战役中，国军损失五十五万，怕是成以上都做了战俘，伤亡不足两成。

古往今来，谁能破解士气这个迷题，谁就是真正的强者。这把钥匙，刘洪起岂能轻易与人，况且对方还是个杀人如麻的流贼。

刘国能大叫一声来人，一个亲兵头目应声而入，刘国能吩咐挑一间干净的上房给刘先生居住。刘洪起闻听，心念一转，连忙道：“住在这里，与将爷贴着鼻子挨着脸，学生有些不惯，还请将爷放学生回马夫营，赏个弼马温与学生做”。

刘国能笑道：“你是俄的诸葛武侯，哪有诸葛武侯住马夫营的道理。便是回马夫营，也有夜禁，这军中又如何散淡得起？”。刘洪起道：“学生便是个散淡的性子，将学生拘于一室，不免禁锢了学生，有些不自在”。刘国能道也罢，伸手抽出一支令箭，递与亲兵，亲兵双手捧与刘洪起，刘洪起接过，起身向刘国能施礼道谢。刘国能道：“允你中夜在我的中军营中行走”。

刘洪起闻言，面露难色。刘国能笑道，怎么？刘洪起起身道：“将爷恕罪，将爷每日在此间杀人剐人，惨叫不绝——”

刘国能闻言大笑，道：“俄却忘了，先生对这勾当见得却少”，又叹道：“学生先前又何尝不是如此，只是日逐日逐地，这心便硬起来了”。

刘洪起在心中接道：日逐日逐地，人便变成了鬼，不，变成了畜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