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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平斌依靠着轮椅的支撑，笨手笨脚地给自己煮了一锅饭，简简单单的动作，他弄得像滚芥投针一般，还打碎了一个瓷碗，烫伤了手。www.dizhu.org一个小时后，他一手端着加了腌菜腊肠的大碗饭，一手转着轮子，蜗行进了客厅。

气温太低，刚煮晚饭水管就冻住了，他连喝的水都烧不了。米饭上的热气燎到他刚刚被烫伤的手，他疼得抽气。送了块腊肠塞嘴里，嚼了嚼又发现似乎还夹生……

顾平斌脾气上来了，把筷子狠狠往地上一摔。

这些小插曲只是助燃条件，真正引燃他这阵无名火的还是早上那通电话。顾平斌活了大半辈子，从来不觉得警察会给他打电话。那会儿他刚醒，叫唤了两声发现儿子没在家，又牵着被子躺了回去。在被子里翻了两下身，借着余温他正要再次睡着，床头的手机响了。

顾平斌嘟囔着，没好气地接起：“谁啊？！”

模模糊糊间，他听见有个男人在电话里问：“请问您是顾北南的父亲顾平斌吗？”

顾平斌打了个哈欠：“是啊……你谁啊？”

“您好，我们是翠山区派出所的，昨夜在高速公路上排查到您的儿子涉嫌运/毒，现将他拘捕配合调查。我们有义务通知他的家属，所以给您打了这通电话。”

那一刹那，顾平斌还怀疑自己在梦里没醒，他用力眨了好几下眼睛，从床上坐起，语无伦次：“啥……啥玩意儿？你们是诈骗的吧？”

警察耐心地解释：“您好，您可以查一下来电号码，这里确实是翠山区派出所。因为属于刑事拘留，所以暂时不允许探望……您如果有与案件相关的信息，烦请提供给我们。”

顾平斌也不知是不是被气的，胸口漫上一阵绞痛，他按住张大嘴巴呼吸了好几口，然后语气暴躁地回：“我啥都不知道！那是他自己的事！跟我没关系！别再打电话来了！”

警察在那头也纳了闷，好半天儿才结巴道：“哦……那好吧，我们通知到您就行了，如果后期有需要，也得麻烦您配合调查。”

顾平斌喘着粗气把电话给掐了，坐在床头直哆嗦，捏起拳头重重捶自己只剩半截儿的腿。

“你大爷的！畜生！”

“什么不能碰，什么能碰，不知道吗？！畜生！”他猛力击打着腿，发出声声钝响，仿佛打的是顾北南。www.dizhu.org

顾平斌这人，不仅控制情绪的能力为零，正确发泄负面情绪的能力更是为负。他生气时除了骂人就是摔东西，哪怕没人旁观没人感受他的怒气，他也得这么干，不然就好像心里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疏通不得。

睡前也没考虑那么多，还指着早上儿子回来抱他起床，所以轮椅离床好远。他远远地对轮椅发了会呆，一点点往床边挪，最后只能采用先从床上滚下来，再爬到轮椅边的方式。

做这一系列动作时，顾平斌心里是空的，啥也没想。他还在盘算着早餐要吃什么，吃完看哪一期的报纸……这些他做得很流畅，除了手不太利索，表情一直是麻木不仁的。不知道的见了，还以为他跟顾北南的血缘关系是假的，不然儿子出这么大事，当爹的怎么心这么大……

顾平斌情绪的崩溃发生在小警察取完证物走后，上一秒他还板着脸咬牙切齿地喊着“我没这个儿子，叫他以后别认我做爹”，下一秒就把脸埋进双膝，抓着头发隐忍地啼哭。他嗓子哑，哭起来像老猫怪叫，凄惨虽算不上，但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谁看了也伤心。

恍惚间，他想到了顾北南小的时候。那时候他的腿还全乎，顾北南也比现在矮大半截儿。钢厂里的人都喜欢顾北南，说他上辈子哪儿修来的福气能得这么一个懂事又不皮的儿子。他也自豪，上哪都愿意把这个小尾巴带上，恨不得昭告全天下——“我有这么一个好儿子”。

他想着想着才发现，他这儿子好像一直都很懂事。即使和他一样是个不善言辞的闷驴，但一举一动他都能看得见，只是放不下那个身段去承认罢了。

以前他基本不进儿子的房间，儿子的东西他也不会去翻找查看。就在刚刚陪小警察进去拿证物时，顾平斌看到桌子上的相框是反扣下来的，下意识地抬手去扶，这才头一遭看到了相框背面的字。

顾平斌那一下老脸胀得通红，情绪一瞬间堆积在胸口，像要爆炸的气球。等小警察走了，没人看见了，他才让气球爆炸。

老三跺脚甩掉脚上的积水，从寒风中迈进大开的门，瞧见的就是顾平斌这副颓废的模样。他大惊，把手里老伴煨的汤放下来，蹲到顾平斌身边：“老顾，你这是咋了？啊？”

顾平斌连忙抬头，把眼泪抹干净，佯装自己没事：“没咋……你怎么来了？”

老三愣了一下，才笑着说：“这不大头走前买了两只老母鸡嘛……我老伴今天煨了一只，我弄了点儿带给你和小顾喝。”

顾平斌目光落空，良久叹了口气：“就我一人喝咯……”

“啊？啥意思啊？”老三瞪大眼睛。

“那臭小子！跑去运/毒，被警察逮了！”顾平斌骂骂咧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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