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2）

于小野租住的是一间很老很老的房子，大概有十多岁的年龄。不仅面积小，房东配备的家具和电器也很老旧，电视机是那种已经被市场淘汰的台式电视机，浴室里没有浴霸只有一打开就吱呀作响的暖风机。但对她这种在物质上无欲无求的人来说，已经足够。像这样，结束劳累的一天后，在门口扔下靴子往堆满还没来得及叠起来的衣服的沙发上一躺，先躺尸半个小时再去洗澡，是对她来说最幸福安逸的事情。

她随手给何必发了条“我到家了”，然后就把手机和茶几上的蓝牙音响连接上，找歌的时候没多想，等音响里的歌传出来时她才发现自己不自觉就放了草东的歌。

躺在沙发上，听着雨敲击玻璃窗的声音，听着歌声，她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于小野上初一时，江城师大附中新校区还没建好操场，他们的体育课只能呆在教室里上。因为语文课布置的背书任务还没完成，她就一个劲儿地求着同桌检查她背得对不对。

同桌被她桌子上的新铅笔袋吸引了目光，羡慕地问：“于小野！这是你新买的吗？！”

于小野摇头，得意地说：“我妈妈送我的生日礼物！”

同桌张大嘴巴：“今天是你的生日吗？！”

于小野点头：“是的呀！”

中午出门前妈妈送了她这个格子色的铅笔袋，还让她放学早点回家，最好在六点之前能到家，晚饭会有特别丰盛的菜。所以她努力背诵，以免放学被语文老师留下来到办公室背书。

努力就会有回报，她成功了，甚至语文老师还夸她背得好流畅。傍晚，放学铃声一响，她第一个飞奔出教室，背着书包往家冲。

楼下卖水果的爷爷看到她蹿得像兔子一样快，还问：“小野今天怎么这么早啊？”

于小野边跑边喊：“爷爷好！我今天过生日！”

爷爷笑呵呵地喊：“好好好，那祝你生日快乐！”

于小野可乐了，进了楼道狂按了好几下电梯上楼键，等电梯和进电梯后上楼的时候都在期待地跺脚。她的家只有她和妈妈，两个人过得很幸福，因为妈妈很爱她，每年生日都会给她过得很隆重。

感觉有大半天那么久，电梯才好不容易到了15楼。“叮”地一声，她跑出来，几步冲到1503门口，拿起脖子上挂的钥匙打开门。

门一开，桌子上饭菜的香味就飘进了她鼻子里。她兴奋地大叫：“妈妈，我回来啦！”

她关门冲进客厅，猛然顿在面对阳台的地方。妈妈穿着白色长裙，坐在阳台的窗沿上，面对着她，笑了笑，张嘴说了句她听不见的话。

而后缓缓后仰，消失在她眼前。

像乘着黄鹤一样消失，只剩下窗前的悠悠白云……

她已经记不太清那一刻自己的心情，只知道自己大脑空白了很久，反应过来后冲到阳台边甚至都看不见楼下是什么样子。

唯一记得很清楚的就是，那天晚上，楼下警车有好多好多，楼里和其他楼的叔叔阿姨爷爷奶奶都围到了楼下。大家都在低头问她：“你妈妈怎么会这么想不开啊？”

她哪知道啊？她妈妈中午还很开心地笑着让她晚上早点回家吃饭呢。

警车的车灯好亮，刺得她眼睛睁不开。睁不开也好，听说她妈妈的头砸得脑浆迸裂了，这样她就不用看清了。

后来有个女警察把围观的人都轰走了，蹲到她面前，轻声细语问她：“小姑娘，我们需要你跟我们一起去趟警局，就只问你一些问题，好不好？”

她低头捡查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发现钥匙还挂在上面，就点点头：“好。”

女警察牵着她的手到警车旁，突然卖水果的老爷爷冲了过来，在她手里塞了个红苹果，怜悯地说：“小野，要坚强！苹果洗洗再吃……”

爷爷说“要坚强”这三个字时，口型跟她妈妈跳下去之前无声的嘴型真的好像，她延迟了两三个小时的泪水终于溃堤，木木地捉着苹果，站在警车旁嚎哭。

然后于小野就醒了，但不得动弹。脸颊湿漉漉的，感到浑身被压在沙发上，她试图抬手，手臂却不受控制。

她费了好大劲才睁开一点点眼睛，一个长发的白裙女人坐到她身边，抬手，摸摸她的头发，眼神温柔，好像在说：“小野你怎么这么瘦？”

于小野定定地看着她，嘴巴说不出话，就在心里回答：“因为再也吃不到妈妈做的菜了。”

女人神色如水，注视了她好久，忽然瞪大眼睛，低头对她说：“你知道吗？他要出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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