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2）
顾北南上大学时和别的同学都不一样，他一周要回三次以上的家，尽管每次回去和父亲说的话都不超过十句，但这是他作为儿子的职责和本能。
顾平斌在儿子不在家时，每天都是从早上煮一锅米饭，三餐都就着辣酱和咸菜吃。长此以往，他已经深谙舀多少米，倒多少水是正好的，正好能够他在晚餐结束时全部吃光。
顾北南有一次回家在路上耽误了点时间，到家时已经来不及做午饭，推开门看见他父亲缩在他小时候用来写作业的小板凳前，弓着背一口咸菜、一口米饭地默默吃。父亲在他面前从不肯低头，却要为了一口饭卑微地低头。他突然觉得，人的苍老是发生在一瞬间的，他应该对父亲好点。
于是他甚至会牺牲周末与徐潇潇相处的时间，赶回家里陪父亲。哪怕父子俩一个坐在院子里，一个坐在客厅里，彼此都不说话，他也坚持要回家。
顾平斌脾气无常，大多数时候沉默无声，有时候却会因为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发雷霆。儿子做的菜太淡，或是放的油太多，都够他从餐桌旁一直念叨到爬上床睡午觉。这些顾北南都忍着。
收音机里播报一些社会新闻，说哪家母亲抛弃丈夫和孩子了，顾平斌听到会把收音机砸在地上；报纸上说有哪个残疾人身残志坚，获得了某项成就对社会做了很大贡献，顾平斌也会立马把报纸撕掉；儿子端菜时不小心在地上撒了一些汤汁，顾平斌会气得不停骂他“没脑子”、“毛手毛脚”甚至是“畜生”。这些顾北南也忍着。
回到学校后，他还要假装无事发生。
徐潇潇偶尔会埋怨他陪她的时间太少，有想看的电影都不能一起去看。相声社团的团长也会经常旁敲侧击地问他，周末怎么没去排练，为什么每次只有赵敬言一个人去。
慢慢的，顾北南话越来越少，他觉得这世界上的很多事情，都没必要和别人解释。只要那些痛苦是他自己的，哪怕是再亲的人，都体会不了。不如自己留着消化，总好过别人一个劲儿地问他为什么，对他说“会好起来的”或是“是你想太多了”。
但于小野这个女孩子有点不一样，可能有故事的人才可以彼此惺惺相惜。她从阿纪那里要到他的微信后，每天都会以不同的方式问候他。有时是一首他看名字就不想打开试听的歌曲分享，有时是一句简单的“早上好”或“晚安”，有时是接下来一周的天气预报并提醒他哪一天要带伞。
总之从不会问他“你为什么不开心不说话”，不会告诉他“开心一点，一切都会好的”。甚至有一次，她发来：“我经常有些情绪和想法都不愿意跟别人说，所以我就只跟别人说别的话，吧啦吧啦说很多，他们就会以为我心情不错，不会一直问我发生了什么事。这样挺好的，以后你也可以这样！”
顾北南当然不会听她的建议，但看到这句话时居然情不自禁笑了一下，彼时窗外正好一辆绿皮普快晃晃悠悠漫步而过，他所有的听觉一下子被火车的轰鸣剥夺，只剩心里默读女孩这句话的声音。
……
陈默今天过生日，阿纪和乐队顾虑到他刚为了集体的利益而牺牲了自己，决定闭店半天为他庆生。
其实阿纪对陈默真算得上是不错了，他本质就是一个抠门铁公鸡，赚钱才是他心中唯一的奥义。但他竟然愿意为陈默少赚半天的钱，还倾囊而出他私藏几年的好酒，着实是一件可以记录到“感动江城2017”里的事迹了。
于小野发扬大姐大精神，给他订做了一个贝斯造型的蛋糕。美中不足的是，蛋糕店里的人弄错了，听到她在电话里说“写上‘祝陈默生日快乐’”，笔一挥，就写成了“祝沉默生日快乐”。
所以揭开蛋糕盖时的惊喜减了二十分。
林飞看到后狂笑：“这不跟何碧绿是半斤八两吗哈哈哈哈哈？！”
何必听了气得把桌子一拍，握在手里的准备送给陈默的拨片往老远的地上一弹，跑过去捡起来时，已经摔成两半。
陈默看到何必无语愠怒的表情，赶忙迈步向前，把她掌心里的两块碎片拿过去，非常认真由衷地说：“我很喜欢！”
黑色拨片正中用喷漆写的陈默名字的缩写“cm”，这一摔正好把两个字母从中间割离。何必狠狠瞪了一眼林飞，把拨片抢回来，嘀咕：“我回头给你重弄一个。”
陈默又把它们夺了回去，紧紧攥在手里，说：“不有个词叫‘瑕不掩瑜’吗？我觉得挺好的，碎了也不影响！”
何必缓缓抬眼不相信地看着他：“你真这么想？”
陈默重重点头。
何必被他灼灼的眼光盯得有些不自在，转头，摊手：“那好吧，正好帮我省钱。”
“我们来喝酒啦！”赵敬言贫贫的语调从正门传进来，穿堂而过。于小野兴奋地抬头看过去，穿着白色T恤的顾北南跟在赵敬言身后慢慢走进来。因为他正目视着正前方，所以与于小野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这次他没闪躲开，她对他笑了笑。
赵敬言松松垮垮的牛仔裤腰侧挂着一条金闪闪的链子，他走到桌边，从上头取下一个Zippo打火机，递给陈默：“小默，我也不知道该送你啥，送你这个吧！男人面子的象征！”
顾北南绕开于小野灼热的注视，和她擦身而过，伸手把一叠书放到陈默面前：“你上次说你想买的科幻小说，三部我都给你买了。”
陈默正经历着他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感激涕零得耳朵通红。林飞挠挠后脑勺：“那什么，难道就我一个人没准备礼物吗？”
是的，就你。
阿纪把一瓶黑方拿起来捧在胸前，开始发起一番抒情言论：“14年的时候呢，我从老家来江城创业，偌大的城市里，无依无靠，只有一腔热血和干劲。幸好我慢慢遇见了你们，酒吧也越来越好。小默算是陪伴我最久的朋友了，今天是他的生日，我没别的大的祝福，就希望他能健康平安，这就够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