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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剪子来镪菜刀——”中午，电还没来，酒吧街很是寂静，除了从街头回荡到街尾的叫卖声。
以及，阿纪那几声足以把房顶掀翻的哀嚎。
“你们喝我的路易XO！还喝我的苏格兰威士忌！老娘娘啊——我不活了，您把我带走吧！”
于小野还没从起床气里缓过来，敲着快炸裂的额头，揉揉耳朵，漫不经心地说：“不就喝了一点点嘛……再说了，那不还是你活该。”
阿纪把计算器掏出来，“咵咵咵”按个不停：“路易XO少了20mL，20除以500就是0.04，乘上400就是16。这么多我要是卖的话能赚个200，所以我相当于损失了216……苏格兰威士忌少了15mL，15除以500……”
于小野闭目凝神坐在他面前，良久，身子忽然前倾做了个要呕吐的动作。可把阿纪吓坏了，立马噤声：“你……你没事吧？”
“没事。”其实是她演的，不这么做根本无法让他停止聒噪。
损失的钱就像流水东逝，无可挽回，阿纪万分心有不甘，他想了想，对于小野说：“那什么，你一会帮我跑个腿吧！去东门街的农贸市场给我买点烧工作餐的食材，再捎两瓶洗洁剂。”
于小野以为自己听错了：“啥？为什么让我去？我不去。”
阿纪：“你为什么不能去？喝了我这么多酒，替我办点事怎么了？”
于小野：“我为什么要去？你把我锁店里一天一夜！我喝点酒怎么了？”
两人剑拔弩张地对视了一会儿，阿纪眼珠一转，坏笑着说：“你要是不去，我就把我今天上午开门时看到的场景，告诉所有人！”
于小野瞬间僵住，猛地拍桌子站起来：“行！我去！”
她火速行动起来，拿包出门的速度让阿纪以为她偷了哪吒的风火轮。阿纪满意地翘着二郎腿在后面笑：“快去快回啊！记得往菜场里面走走，外面的菜比较贵！荤菜可以买猪肉和鱼肉，别的就算了！不许超过一百块钱，超过我不报销啊！”
出了门刚好遇到115路公交，于小野没等车停太稳就爬了上去，过了早高峰的公交车没什么乘客，座位基本都是空的，于小野偏要走到车尾才找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车笨重又缓慢地动了起来，她侧头靠在窗玻璃上，两侧的脸颊还在发烧。
昨晚她和顾北南都喝多了，先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胡话，后来两个人都困了，不知是谁起的头，反正就并排席地而坐、靠着吧台睡着了。上午良心发现的阿纪来开门，就刚好看到于小野整个人都拱到顾北南胳膊围成的圈里的景象。
要命的是，他前襟还有她睡觉流的口水。虽然双双醒来后，她不好意思地对着他的前襟道歉时，顾北南没有露出很介意的表情，反而还笑了笑，但她简直含羞欲死。
难怪睡的时候，老觉得右脸硌得慌……大概蹭到了他脖子上面的铭牌吧。
很难一下子把他踢到心里那片无关痛痒的区域，还是轻易就会动心，轻易就会难过。连根拔起做不到，她只能拿着斧子一点点砍伐，躯干砍倒了，还剩树桩呢。于小野叹气，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哭丧个脸。
115路从酒吧街到东门街途经三站，其中一站就是房管局。本来她坐公交从来不在乎中途的站，可今天不一样，公交车驶到房管局开不动了，从房管局门口到右行的街道堵满了车和人。
喧嚷的人声喇叭声像沸腾的水灌进窗玻璃，于小野忍不住好奇地往外看。街道上围堵着很多过路的电瓶车摩托车，行人毫无秩序地挤在一起看热闹。看的是什么热闹呢？于小野往房管局门口一看，嚯，十几个壮年男人高举着横幅就地坐成一排。地表温度还没全降下来，被亮金色的阳光照着，一看就很热。
再定睛一看，红底白字的横幅上写着——徐继丰为官不正，徇私枉法，草菅人命！
她怔住，把玻璃推开，探出脑袋想看个清楚，结果就在那十几个人里看到了顾北南的爸爸。因为其他人都盘腿坐在地上，只有他一人是坐着轮椅的，所以一眼就叫于小野看到了。
来不及多想，她几步跑到车后门，扶着栏杆对司机喊：“师傅！我在这站下，麻烦您开下门！”
“呲——”门开了，她往下一跳，就像跳进漩涡一样，来来往往的围观人群不一会儿就把她淹没在中央。
她竖起手臂，从缝隙中艰难地挤进去，还好她骨架小，要不然不被这些人踩死也得挤死。
她听到人群七嘴八舌。
“徐继丰是谁啊？”
“你不知道徐继丰？人事处处长啊！我们那一块房子拆迁的负责人不就是他吗？”
“那这些人是干啥的？”
“不知道，听说是徐继丰以前还在劳动局时得罪的一些人……”
“他以前在劳动局啊？那怎么调到房管局来了？”
“唉……这个就不能说太多了，他老早犯了事进去过，像他这种人，手段多得很。出来再换个地方，照样能当官。”
“我靠，咋这么牛逼？”
所有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无一不操着市井的口吻冷漠旁观，且议论纷纷。只有于小野杀出重重包围，走到大门口那一排闹事的人后面，找到顾平斌：“叔叔！您怎么在这里？”
顾平斌一脸疑惑地回头，见是她，哼了哼回答：“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我和我的兄弟们找徐继丰算账！”
于小野抬头看了看毒辣当空的烈日，从包里掏出晴雨伞，撑开来罩在他头上，问：“您过来这里，顾北南知道吗？”
“为什么要让他知道？！我又不是小孩！”顾平斌别扭地低声喊道，抬头看看边缘绣着蕾丝的小伞，生气，“你把这玩意儿拿开！娘儿们兮兮的！大老爷们不怕晒！”
于小野憋笑：“我是给我自己遮阳好不好？”
说话间，她粗略一扫这一排其他的工人，无一不带伤带残，有缺胳膊少腿的，也有看起来病恹恹的，看得她心一紧。她问：“叔叔你们在这坐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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