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2)
李辰生在接电话之前,已经做好了被学校老师问责什么染头发化妆泡吧之类的准备,但在接通电话之后,李辰生一边挨骂,一边看着自己记下来的张无澜全部“罪行”,他还是觉得事实超出了他的心理建设范围——
一:在午休时趁点名老师交班时,用学校广播站和同桌合唱闽南语金曲《爱拼才会赢》。
二:交古代史作业时,其提供的古代象形文字图片资料系其用泡面蘸墨水伪造的,导致使用该图片做参赛课件老师惨遭淘汰。
三:上课期间与同桌下象棋,其因即将输棋而翻转棋盘,二人发生争执并且持续翻转棋盘,最终导致棋盘直接飞出窗外,砸凹了停在楼下的教导主任爱车的车前盖。
四:和同桌在上课期间比讲冷笑话,因笑声太大而被赶出教室,在走廊罚站期间仍然大笑不止,影响到了教室内同学的正常上课,最后因下巴抽筋而被送往学校医务室。
五:利用化学实验室冰柜封冻装在试剂瓶内的维他柠檬茶,在上课时将其一饮而尽随后伪装成喉咙灼伤逃课。
……
电话那头的班主任还在唾沫横飞的痛斥张无澜的无组织无纪律,李辰生看着手里这一长串匪夷所思的“罪行”,挑了挑眉,不禁感叹张无澜的校园生活比他当年还要五彩斑斓。
他再次上下扫了一遍,在这一堆奇葩行径之中,他还是没有看到有关于张无澜半根灰毛的字句。
“——请您明天务必抽空来学校一趟,关于张无澜的教育问题,我们很有必要谈谈!”
最后这句话总算把李辰生从寻毛之旅中拖了出来,李辰生愣了一下:“明天?”
然而回应他这句话的,却只有一连串嘟嘟嘟的忙音。
李辰生时常会反问自己,自己上辈子到底是不是刺杀过什么救世主还是毁灭过世界。
他一瞥了眼旁边的落地钟,时针已经指向了“Ⅹ”,困意席卷而来,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哈欠。
李辰生抓着头发溜达到张无澜房间门口,敲了敲门:“张无澜——别打游戏了,该上床睡觉了——”
里头穿来了咔哒一声,李辰生看见脚边门缝里透出来的那一线光没了,继续敲门:“别关着灯玩,眼睛会瞎的——”
“还有啊,你们老师叫我明天上他那里谈谈,你哪个班啊,吱个声——”
门开了一条小小的缝。
“你要去?”张无澜从门缝里问道。
“鉴于你能把棋盘转到窗户外边去,老师想跟我商量一下把你送去学体育扔铁饼。”李辰生道。
张无澜似乎不以为然,只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李辰生,说道:
“十六班。把胡子剃了,头上那顶鸟窝也处理一下。”
然后她就关上了门。
李辰生抓了抓自己那一头鸟窝,又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得出了这一圈横七竖八的杂草丝毫不会影响他的英俊帅气。
这小丫头片子,没品味。
李辰生环顾四周,虽说张无澜说了这里房间任他挑一间睡,不过李辰生觉得其实他没得选——一共就那几间房,主卧快跟客厅一样大,阴风阵阵,灯泡还坏了一个,大的更加夸张的杂物间自然也被排除了,于是就剩下了最后一间书房。
李辰生首先打开了灯,确认没坏之后对这个房间的好感度直线上升——这地方宽敞,大小适中,木地板,有个小天窗,三面墙全都嵌了顶到天花板的书柜,塞满了俄文的大部头和羊皮书,一面墙做了落地窗,下面还做了个榻榻米,一点灰也没落。李辰生嗤笑了一声,看不出来张无澜这懒骨头还经常打扫这里。
李辰生擦了把汗,把他箱子里的那些东西全都搬了出来,其中卷宗档案居多,还有几块砖头书大部头,还有块便携折叠白板,几张天灵盖上有好几个针孔的一寸玉照,压在最底下的才是他二十块一打的老头衫,还有各种同样成打卖的鸡零狗碎。
他搞了半天把这里布置了起来,忙活完了抬起头一看——妈\的,又被他弄成办公室了。
李辰生无奈,从行李箱里扯出了铺盖卷,就地一放,却听见一声硬物碰木地板的钝响,原来是从他的铺盖卷里滚出来了一颗弹头。
那颗弹头下面串着银链子,弹头上刻了一个小小的傅字,还有一行模糊的数字:
02.06
李辰生盯着那颗弹头良久,才俯身将它捡了起来,紧紧的握在手心里,指腹摩挲着那行已经快被他磨平的刻印。
半晌,他深吸一口气,将那颗弹头扔进了行李箱里,发出了一声怪响。
李辰生愣了愣,这时那声怪响又响了起来。
像是弹珠落在地上,骨碌碌的在地上滚来滚去。
不过这声音任谁都听得多了去了,李辰生也没当回事,捞起枕头就倒进了自己的被子里。
今天折腾了一天,李辰生头刚沾到枕头便进入了梦乡。
“你再等等!会有人来的!”
李辰生听见自己声嘶力竭的喊道。
“我们的责任,就是竭尽全力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
他听见了,一群人的整齐响亮的宣誓声。
“等谁来啊?等你来救我吗?”“谁能救得了我吗?”“我们保护他们,那谁来保护我们?”
人言就像潮水。
“我们连自保都做不到,居然还去奢求正义。”“你能救得了我吗?”
“我……想……活着……”
“你连你自己都救不了。”
他被缓缓的沉入水底。
“哥——!”
那是一个少年人的声音。
“卧槽——!”
李辰生是被腿上的剧痛给痛醒了,就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他腾的一下从湿透了的床单上坐了起来,映入眼帘的就是他光洁到出高光的小腿,他扭头一看,正好与拿着一截粘满了腿毛的胶布的张无澜面面相觑。
“早上好。”张无澜脸上一丝罪恶感都找不到,她随后就站起身,径直走出了房门。
李辰生龇牙咧嘴的摸着自己那光洁一新的小腿,奈何张无澜已经先溜了,他只得打落牙齿往肚里咽。
他手在枕头底下摸了摸,摸出了一把黑色的手机,打开一看,此时还是上北下南的北京时间五点二十。
“靠……这年头是上学还是上天啊……”
话虽这么说,李辰生还是硬爬了起来,随便刷了刷牙,接把冷水脸上一拍顺便抓抓他头顶上的鸟窝,套上他那件老头衫,手扶着门框用脚趾勾自己的那双人字拖。
“大爷,您怎么还顶着这窝鸟窝。”
一双联动了某黑色黏液反英雄角色的球鞋出现在他视线里,李辰生闻声,带着对土豪的十二万分敬意抬起头,却看见了一个身穿校服一脸小眼镜学霸样的平刘海黑毛站在他旁边,手里提着一把黑色大雨伞。
黑毛开口了:“睇乜啊,有睇过靓女啊。”
熟悉的海鲜味口音,是张无澜本人。
“不是……你眼睛不是蓝色的吗?”李辰生余惊未消。
“美瞳啊。”张无澜推了推眼镜,此时她来自于血缘的五官深邃已经被无限的淡化,与昨天那个灰毛叛逆少女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只是她还是戴着那一副黑色的手套。
“我就上了点高光。”
李辰生一边消化着亚洲妖术带给他的震撼,一边跳着脚把人字拖给套在了脚上。
他扶着墙调了个个儿,忽然看见了一个可乐玻璃瓶,就立在通风管道下边,里面装满了细碎的玻璃碴,瓶子外面还沾着个幼儿园小孩贴额头上的那种小红太阳,瓶子像是刚从下水道里捞出来的,还挂着不少苔藓和大团大团的黑色毛发。
他刚想开口,就见张无澜已经坐着那根摇摇欲坠的栏杆滑了下去。
“我去,这小丫头片子是真不怕死!”
李辰生三步并作两步的往楼下追,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昨天的那个通风管道仍然严严实实的闭着,然而张无澜放在那里的饭却不见了踪影,一粒米都没剩下,只有两根烧完了的线香杆子光秃秃的躺在锡箔盒子里。
几声硬物撞上铁皮的碰响,从通风管道里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一颗弹珠从管道格栏间滚了出来,跳了几下,撞在了李辰生的裤腿上,留下了一道湿漉漉的痕迹。
李辰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有可能看见这个地方,但事实证明他错了。
昏暗的白炽灯照在大理石的地面上,聊胜于无的风从中央空调口里徐徐送出,在这片死寂之中呼呼作响。
李辰生掰弄着手里的地铁票卡,四下观察着这条号称是全线亏到连清洁工都请不起的十六号环线的其中一站。
这里边自动售票机一共就三个,其中两个上边正在维修的牌子都快挂到长蘑菇了。灯光昏暗,空无一人的地铁站大厅里,除了他们俩之外唯一一个活人——安检员,也很有可能是全线唯一一个工作人员,正脸盖着帽子脚翘在安检机上睡得正熟。
张无澜不走寻常路,手一撑,就从安检门旁的栏杆上翻了过去,落地时一点声也没出。
李辰生眉头跳了跳,中规中矩的从安检门那儿过去,安检门立马就哔哔叫唤了一声,把那位拿着工资睡觉的给吓得直接弹了起来,一屁股没坐稳就跟椅子一起栽到了地上。
张无澜一手一卡,打开了两个闸口,隔着一个闸栏拉着李辰生,从电梯上直冲而下,在即将撞上广告柱之前刹住了车。
“姐,你挺熟练啊,这身手我还以为是你逃票逃出来的。”李辰生撑着柱子再次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全身上下看起来没二两肉的少女,刚才哪来的劲拖着他一个一百五的男人跑?
“多谢夸奖,但是基本的公民素质我还是有的,我只是不想吵到那位吃白饭的睡觉而已。”
张无澜看起来并不想和李辰生继续浪费空气,从兜里翻出了耳机就戴上了,只是地铁站里太静,她耳机里放的音乐声都比她喘气声大。
在他面前的是昏暗的隧道,清一色的“虚位以待”的广告位亮着微弱的光,冷冰冰的大理石墙面,张无澜耳机里传出来的重金属摇滚乐夹着呼呼的风声,空调风不断撩拨着他头顶的发丝,时不时擦过他的头皮。
李辰生忽然觉得这个地方不属于明河地界,甚至不属于世界,不属于这个世界,是一个遥远的无人区。
他从玻璃门上的倒影里看着张无澜,她靠着那根刚刚差点撞上的广告柱,直视着面前的昏暗。
她十分完美的融入了这一片死寂之中,就像是这个地铁站的一部分,活在这个远离一切的孤远之地,十年如一日。
昏暗之中忽然出现了两道光束,列车呼啸而来,在他们面前缓缓停下,车门与玻璃门一同打开。
“早!”
由于这一声突如其来的问好由于分贝过高,把刚踏进门里的李辰生给吓得脚一抖,让地铁门给夹住了衣服后摆,勒出了他藏在衣服底下的八块腹肌。
李辰生:“……”
张无澜:“看不出来啊。”
李辰生愤愤抬起头,看着面前的那个罪魁祸首——一个金发碧眼的洋小子,长头发扎小揪,长着一张烂桃花的祸水脸,身上穿着和张无澜一样的校服,耳朵里插着的耳机还是和张无澜同款的。
金毛小白脸摘下了一边耳机颔首微笑道:“叔叔好。”
刚过而立之年没多久并且自认为还是哥哥级别的李辰生,对金毛小子的印象分瞬间降至负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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