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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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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无澜在市局接待室的长椅上睡过了一个腰酸背痛的晚上,第二天早上五点就被自己惨绝人寰的闹铃给直接震下了椅子。

市局里灯还亮着,但是一个人也没有回来,她感觉到了一些异样,却并不想深究其原因,她对一切的兴趣似乎都非常稀薄,稀薄到她对一切都怀有那么一点关心不足的歉疚。

从市局大门出去坐地铁去学校上课,一日之计也并没有因为起点的改变而变化,直到孟成舒这个迟到惯犯在不知第几节课下课铃响时姗姗来迟时才被打破。

孟成舒带着一身烈日的味道从后门钻了进来,意料之中收获了刚刚趴下去的张无澜的一记眼刀。

“你怎么还在这儿?不去看看你那便宜老父亲吗?”

意料之中,张无澜连头都懒得抬起来,几近有与她趴着的这张桌子白头偕老的意思。

孟成舒从塑料袋里摸出了一盒化了一半的牛奶冰沙,在张无澜耳朵旁边晃了晃,张无澜这才缓缓起身挪成了一个烂泥糊墙的姿势。

她黑着脸看着孟成舒,大有“有事上奏,无事自裁”的意思。

孟成舒狗腿惯了立马双手奉上牛奶冰沙,张无澜的这才雷暴转晴,放了他一条生路。

“我哥昨天晚上给我打电话,说任务出状况,他们队长出了点事情,这几天可能都没法儿回来给我做饭。”孟成舒道,“结合一下今天的头条上的‘九曲社旧址发生天然气爆炸’,我觉得不难想象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且还有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我刚看到的报道,当时在起火楼层有两名警察被困,是一条狗把他们从楼顶上拖下来了,但那条狗把那两个人扔出火场之后就不见了,也没找着尸体……”

孟成舒话音刚落,张无澜就把挖冰沙的勺子扔进了教室后墙上的垃圾袋里,然后咕咚一声往桌上栽了下去,全然一副看在冰沙的份上听孟成舒放了个响屁的样子。

孟成舒哭笑不得:“你好歹也吃过几顿人家给你做的饭……”

“我看你比我还关心,不如你替我去?而且就一顿,还是碗混凝土挂面。”张无澜精得跟什么似的。

“一顿不是饭啊?俗话说得好,滴水泥之恩当以泥石流相报,你是不是该意思意思去慰问一下人家?”孟成舒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好像下定决心要感化张无澜做个孝顺闺女。

然而张无澜似乎坚定了要在不孝女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动也没动一下。

孟成舒摸了摸鼻子,一胳膊就撑在张无澜椅背上晃起了椅子,故作一副沧桑模样:“哎呀,你说我要是哪天出车祸了还是暴毙了,你会给我烧两张上路钱吗?”

“当然会,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张无澜听到上课铃响便缓缓直起身,深呼吸调节了一下自己的起床气,拍了拍孟成舒的肩膀说道,“我会给你邮个货到付款的登月火箭,祝你一路顺风。”

医院应该是这世界上除了火葬场之外最公平的地方,每个人都面对着一样的东西,人生轮回的生老病死都浓缩在这一方混凝土钢筋之中,就像是一个微缩到极点的人生标本。

李涉川盘着腿坐在走廊上,额头上还挂着彩,眼镜片碎了一半,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更是显得人比衣服破。

他觉得自己也是这超大型标本中的一只蜉蝣,扮演的是等候病人的……朋友?炮友?还是家属,他倒还真有个便宜表弟的身份?他觉得这是个自嘲的问题,但他笑不出来。

他望着走廊尽头那长亮着的绿灯,被这生老病死的消毒水味闷得喘不过气。

李辰生的那台手术早就结束了,已经脱离危险。医生都说他的命硬,求生欲特别强烈,心脏起搏器都不用上自己就从休克状态恢复了,简直就是小强一样的生命力。

李涉川自己倒没有李辰生这么惊心动魄的神迹,只是额头撞到了墙壁晕过去了一会儿,有点轻微脑震荡,身上刮擦了几下,给他处理伤口的护士都没用多少医用酒精。

李涉川看着那扇亮着绿灯的门,忽然觉得自己是和李辰生一起被推进去的,几个小时之后李辰生被推出来,可他自己的魂却还留在里面。

在李辰生为他挡下那飞来的木门时,他的心跳脉搏竟然一点变化都没有,他没有被吓傻,他很清楚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用命在保护他,可他却到知道了李辰生在急救时才感觉到了迟来的患得患失和窒息感——

还有无力感。他说过他会保护他,倒头来却依旧是李辰生保护他。

昨晚爆炸的情景与他记忆中的画面无端重合,他想要大叫,想要发问,但他自己就能想明白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他已经习惯了沉默,习惯了一条路走下去总会有答案的剧本安排,以至于他已经失去了发问的力气——

“沉默,是一种美德。”

他脑海中一闪而过这样一句话,他差点脱口叫了出来,急忙咬住了自己的手指,尖锐的虎牙在手指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对于平凡幸福的追求,才是杀死一个天才的毒药。”

他的心脏猛跳,喉头在痉挛的边缘,冷汗涔涔。可他却连大气也不敢出,像是生怕惊动了什么东西。

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响起,李涉川近乎是下意识的立刻站起身,却被那人叫住了。

“站住。”

商徵的脚步声非常好认,在她开口之前李涉川就知道是她来了。

李涉川背对着她抿了抿嘴,稍微活动了一下面部肌肉。

“商姐,找我有事吗?”李涉川发现自己就算是公式化的笑起来都有点力不从心。

“李辰生喉咙里的那块存储卡我已经拿回去了,其他人没事,我都支回去了,这回就算把那整个钉子楼给翻起来,我都得找着那个王八蛋。”商徵咬牙切齿道,“探视时间还剩二十分钟,你不去看看他吗?”

李涉川笑了笑:“人不都还没醒吗,不影响他休息了,万一他看到我一个上火,再睡个三年怎么办。”

只是俏皮话对商徵这个钢铁直女一向不管用:“你……不用觉得对不起他,你就当一命还一命吧,你们俩扯平……”

“不,不对。”

商徵一愣,李涉川从没打断过她说话。

李涉川摘下了那副碎了一半眼镜,商徵从没认真看过李涉川,今天这无心一瞥,她才发现这个年轻人的眼底,有她看不穿的迷雾,令她望而生畏。

她竟一时忘了问出那句“什么不对”,李涉川也没给她机会,只是留给了她一个难以参透的微笑,默默的转身离开了。

他最终还是来到了李辰生的病床前,重症监护室里很大,却只有他和李辰生两个人。

探视时间还剩十九分钟,李涉川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看这个还厥着的人,他甚至连自己来看他都不知道,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李辰生被裹成了个木乃伊,被封印在了一层印着医院标志的薄被里,看上去就算是突然起尸也绝对构不成任何威胁。

“哥,你要是知道我看见你这副样子,肯定会跳起来把我打到失忆。”

李涉川的眼镜碎了一半,李辰生的脸在他眼里是有裂痕的,像是一种什么不好的预兆,他皱了皱眉,将眼镜摘了下来。

他趴在了李辰生的手边,用鼻尖轻轻蹭了蹭他的指尖,像一只无助的幼兽寻乳一样。

“我之前悄悄联系过疗养院的护工,你刚醒过来的时候全身肌肉几乎都快废了,连地都下不了,却硬是要自己一个人重新学走路,体能恢复,还不让护工联系任何人,摔到自己终于能重新站起来时才联系了你爸妈。”李涉川用尾指轻轻勾拉着李辰生的尾指,“你就怕别人看见你那一副狼狈样子,怕你可靠大哥的伟岸形象在我们这帮小弟就此崩塌……”

“你是真的努力到我自己都羞愧了。”

李涉川看着他那双没被绷带裹住的眼睛,就算是这会儿还厥着的时候,眉头也是紧锁着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做梦了。

他回想起李辰生就没给过他几个好眼色,就算是在床上的时候也是,该凶的照样凶,比他还有气势。

李涉川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将李辰生皱着的眉头揉开了,然而没一会儿,那眉头又皱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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