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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已修)(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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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郁,陈彻拽开门坐进车里,后座仰躺的唐应生弹弓一般忽地坐起来。

“哎你说现在这些追星的小姑娘们,钱都大水淌来的!我这才把价报出去,眼都不眨钱就给我转来了!”唐应生怪笑三声,抱着手机洋洋得意地抖腿。

他从年初开始经手演唱会门票的垄断和倒卖,逐渐尝到不少甜头。

国内在黄牛的管控这块儿总是睁只眼闭只眼,不少主办方会暗地里锁座与黄牛勾结,又加之粉丝需求大,二者各取所需。唐应生就是抓住了这个市场的可塑性,打蛇随棍上,甚至直接成立了公司,挂着“Star票务”的羊皮,做的却是黄牛的狗肉生意。

陈彻单手拨转方向盘,漠然回道:“你一张原价1400的票卖5000……上赶着遭雷劈。”

“嗨,什么遭雷劈,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儿!我有本事弄到票,他们没有,我多卖几个钱咋啦?”唐应生吊儿郎当地架起二郎腿,笑容愈发张狂,“我这也是被我老头逼的,他老人家以前成天说我啃老本,现在不说了,嘿嘿,现在我可长脸了。”

车缓缓从僻静的校园里溜到大街上,窗外灯火连缀成线,活泼地在夜幕中跳跃。

唐应生手里的火苗也在跳跃。

烟点着了,他飘飘然仰头一呼,瘾君子一般软瘫到椅背上。

陈彻一面把车窗调下来,一面冷声说:“扔掉。”

“……”唐应生猝不及防地怔愣,“您吃枪/药啦?”

“空调。”陈彻忽而惜字如金,只是抬手在仪表板上点了点。

“得得得。”唐应生唯唯地应声,把烟甩出窗外。

他双手攀上驾驶座椅背,偷瞄陈彻的侧脸,那下颌绷得锋利至极,简直可以用削铁如泥来比拟。

于是他试探地开口:“徐嘉……”

陈彻沉默地拧住CD开关旋钮,向右一转,躁动的打击乐忽而海绵般涨满整个车厢。

唐应生:“……”

开了半公里开外,陈彻才将音量调小,似乎是在暗示,我现在气焰已消。

唐应生严肃地坐直,打破沉默,像刚才撕开烟盒塑封纸的姿势一样,“你上回说创业,打算怎么搞?”

“还在想,”陈彻直视正前方,车随高架桥迂回蜿蜒,“应该是弄一个影像设计公司。”

“拍电影的?”

“……不是。”

陈彻故意停顿几秒,这几秒令唐应生觉得自己受到了歧视和侮辱,于是他连忙补道:“那就是做广告的?”

“可以这么说。PV行业,Promotion Video,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

唐应生脑波转不动了,生硬地啃着这个词,“泼……泼啥?”

陈彻从喉间沉沉地讽笑了一下,“是Promotion,促销与宣传的意思,儿子。”

“我呸!”唐应生重重踹向他的椅背。

回归正经,陈彻耐心解释道:“我举个例子吧,就像你玩游戏,在最先知道游戏出品时,是不是大多通过视频宣传的途径而对它们有一个初步印象?”

“哦……”唐应生恍如醍醐灌顶,脖子拉长,头点似小鸡啄米,“你直接说游戏宣传不就得了吗?”

“也不是那么浅显,不光是游戏宣传。现在网媒圈子很大,各式产品层出不穷,很多都需要PV的支撑。”

“老本行啊陈彻,你高中的时候,视频不就剪得贼溜吗?”唐应生一知半解,兴奋地拍着椅背。

的确如此。

陈彻在高中时未能靠优异的成绩博出位,反而由于游戏和视频剪辑上的卓荦才能在同学老师眼中声名鹊起。他从初二接触游戏和视频混剪,可以说是痴迷到一度荒废了学业。

然而他跟一般的游戏迷又有所不同,玩得久了,他决定自己上手去做,就好像在别人的梦里探出了门路,他也想自己亲手造梦。

高一时,他在视频网站的账号就已有小十万粉丝。那时他的视频内容尚算单一化,主要是一些大热动漫游戏的镜头混剪,但因为他熟练AE技术,也养成了专属自己的剪辑和配乐风格,所以一众同侪里,他的账号也摸爬出不小的名声。

有那么一回,徐嘉殷切地问陈彻放假窝在家里做什么,陈彻掀着嘴角得意而笑,“剪视频,我还有十万粉丝在等我。”

陈彻至今也忘不掉徐嘉听见这话时,眼角被惊羡之情扯开的模样。

温和三春,倏然劈开一道闪电。这是那双眼眸在陈彻心底留下的印象。

想到这里,陈彻眼皮虚掩下去。

唐应生瞥见他放在副驾驶座上的文件袋,又开始闲操心,“那东西,你找你爸拿到了?”

陈彻低沉地“嗯”了一声,未阻止他向副驾驶伸去的手。

撩开缠裹了三道的棉线,牛皮纸袋开口,唐应生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两张身份证,同样的出生年份,但姓名和出生日月不同。

一张是王艳,1970年8月20日生。

另一张却变成了顾恩慈,1970年3月17日生。

当中更藏玄机的是,两张照片虽属一人,拍摄时期却像是隔了经年。王艳那张还算年轻,眉目似水,青春作伴;到了顾恩慈那张,整张脸就被皱纹刻出了锋芒。

望上去,那双细长眼睛会直勾勾盯回来,似是一本在封皮上故作玄虚的故事书,里面的内容一定很骇人。

不过大体上无可挑剔,这女人是亚洲式审美中典型的好看。

唐应生眼神在两张之间流转,豁然嗤笑一声,“我说你爸起名字还挺有讲究,顾恩慈,噫哟。”

陈彻下意识向仪表板上的烟盒伸手,踌躇后又收回来。

“你不觉得很讽刺吗?”他冷眼问道,语气透着严寒。

唐应生拙于响应,只问:“你爸真甘愿放她回国?”

“有什么不甘愿的?现在她回不回国对他都没有影响。”

“就她一个人回国吗?大概什么时候?”

陈彻低眉,指腹在方向盘上叩了叩,“嗯,只准她回国。一周后吧。”

他叩击的动作带着倒计时的节奏,唐应生莫名感到一种淬骨的森寒。

车外越来越黑,直往车厢里浸透。

陈彻倏尔漠然开口,问道:“你想知道第一次见她的故事吗?”

唐应生心脏往脚底一磕,进而怔忡地点了点头。

*

倒数第二堂局解实验课,每组学生都围拥着自己的大体老师,做最后的殊死搏斗。镊子任意捏起一条神经或是动静脉,都可看作是他们救命的佛脚。

三具大体,两具脂肪组织都过厚,十分影响辨认的准确性,只有徐嘉这一组的大体很是精瘦,于是自然而然的,很多人都蜂拥了过来。

徐嘉正在给组员讲解腹部。

“想找闭孔神经的话,先把肠子往左边扒,”她边说边照做,随后将镊子伸到大体的腹内,“看到没有?腰大肌牵开来露出的这根,就是闭孔神经。”

众人絮絮地跟着念了两声,片刻后,这一处的拥挤程度更甚,空气都难以流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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