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2/2)
“不笑了,我给赔礼,”他贴近,双手捧起她头发,“这是哪家民国闺秀再世啊?”
徐嘉兜脸不接茬。
那双手自行在脑后缠弄,她颈脖一空,仰脸看后视镜,竟被盘了团发髻,耳边又留三两慵懒的碎丝。
陈彻向她摊掌,问有否皮筋。
她在包里随翻出一根,他接下,动作利落地收了工。
陈彻仰回驾驶座,视线饿虎擒羊般停在她颅后。
过了几分钟,徐嘉戒备道:“……别看了。”
他才发动车,移近校门口,倏尔冒一句:
“真是尖果儿。”
*
西苑会馆主营宴席布场,来客非富即贵。但近年倡廉风行,消费尺度有所降温。
陈彻领徐嘉进门,她不料又闯入一屋子的生疏面孔。
郭一鸣唐应生自不必说,其他一概不认识。有唐应生携来的玩伴,也有陈彻麾下员工。
屋里配厢K歌厅,乐声正喧哗。
寿星莅临,众人都齐齐涌上来,又是贺喜又是送礼,这在陈彻数月前际遇潦倒的情况下,根本难以想象。
陈彻礼节性笑纳,忽而回眸来看她。
“你的呢?”他问。
徐嘉诚实回答:“什么都没准备。”
他像融水软在她身侧,附耳道:“没事,人准备了就行。”
有人交语,问这姑娘姓甚名谁。
郭一鸣穷叫:“嫂子!”
徐嘉浑身僵住了,陈彻只笑不否决。
众人哄闹半晌散退,他牵着她坐到自己下首。
应侍将菜肴一一呈上席,那边仍有人在唱歌。
徐嘉刚把包压在自己后背,蓦然听见熟悉的歌声,唱的是王菲的《如风》。
不只是歌耳熟,连唱的人声线也是那般有印象。她遂回头,凝神间竟在灯球光影下看见付星。
那瞬间的心情如何形容,酱醋油在心脏泼了一地。
徐嘉收回视线睨陈彻,后者烟不离手地状况外。
“你看着我。”她抬手拽他衣袖。
“作甚?”
“为什么她会在?”徐嘉抱胸质问,居然颇有正宫风范。
陈彻遂声回看一眼,不咸不淡道:“唐应生喊的。”
“唐应生喊,你就让她来?”徐嘉觉得好笑,“她也就来了?”
他是真的无所谓,还有兴致夹了点菜要喂她。
她躲开,蹙着眉说:“凭什么她要在?”
陈彻落筷,无奈地言声,“我估摸着,十有八九是她爷爷委来的。”
话至此,有些隐言他不好再多说,可是徐嘉对付不过去,抓起包就欲起身。
她碰落了个杯子,碎片咣啷一地,茶水溅停屋里所有的人声。
都在看她,连歌都歇了,歇在那句:“来又如风,离又如风,或世事通通不过是场梦。”
陈彻眼神示意他们回避,一把扽住她手腕拽进怀内。
悄悄话压得私密,他哄道:“我去赶走她。”
治标不治本。
徐嘉冷哼,说不必,该走的人是我。
陈彻低低笑一下,捞起她五指亲了亲。他也有些慌,小姑娘现在的杀伐决断,真不可和过去同日而语。
“醋了?”
徐嘉坐在他温热腿面,旗袍叉口被耸上去几分。她一言不发,刀枪弗入。
气氛缓和,付星兀自接着唱下去。
她有一把好嗓子,柔情刚烈都能唱,俨然有王菲风韵。
“有一个人,曾让我知道,寄生於世上,原是那么好……”
徐嘉由歌声包围,抓起陈彻面前度数不低的洋酒当头一饮而尽。
那可是伏特加。
他阻拦不及,很快就见她面泛醺红。
终究,徐嘉还是挣开他走了,大门一甩,关一屋子不明所以的人,和截断的歌声:
“我跟那人曾互勉倾诉,也跟他笑望,长夜变清早。可惜他必须要走,剩我共身影长夜里拥抱……”
直走到会馆外,鞋跟猝然被卵石路跺断,徐嘉稳稳摔倒,双膝凿上卵石。
生疼感一下子冲开她泪腺,不过习惯所致,只是眼酸没有哭。
她撑地要起,蓦地被人拦腰提抱,耳边话音得逞的浑不吝。
“跑什么?还不得被我逮着。”
晕眩感浸渍入脑,徐嘉戗他,“你放我下来!”
陈彻不以为意,犹自送她进车里。
徐嘉跌落皮椅,脾气发作,斥他是百年一遇的混蛋。
车灯通照前路,昏黄中人影两相纠缠。
陈彻按住她的腿,一边要她安分不动,一边借亮察看膝盖伤口。
“你说你跑什么,摔了不还是你自己受罪。”他手搁在裙摆三寸下,游离创面周围。
徐嘉腿蹬如脱兔,他拧着眉嵌紧,说:“还动,都流血了。”
“流血也跟你无关!”
手起刀落的语调,她醉意上来了,于是情绪夸张地脱缰。
陈彻轻叹一声,俯身打捞她进怀中。
“又跟我无关了?”他学舌,吹气在她下颌,“不要每回生气就变刺猬。”
委屈噬心,眼泪借酒在眼前覆了层水壳,又割开太阳穴爬进鬓角。
徐嘉哭泣总是不动声色的。
陈彻觉察异样,手掌扳她的脸朝自己。
“很疼?”他终于敛下痞性,肃穆了声调。
连日来的担忧冲破堤围,徐嘉撇撇嘴道:“我就问你,你当初出国,跟你爸的事有没有干系?”
陈彻隐忍答案。
“还有,付星跟你走得近,你妈妈是想让你娶她吗?”
她吞下泣音,肩膀颤瑟。
是积云明明藏一场暴雨,却欲出又止。
陈彻也是骑虎难下,她哭得他心头大恸。可这些都不能说,她是轻易就胡思乱想的毛病,说了必是一场折磨。
“我只能告诉你,我会没事。”
徐嘉憋屈得好似心脏穿孔。
眼尾的痣随身躯掣动微微摇晃,像随时会沁入泪痕下滑。
“你说你没事,可你从来都不说实话,我怎么相信?”
陈彻喉咙哑极,低头啜抿那颗痣,冰咸的口感。
他又去吞她的眼泪,然后降到双唇,破门而入裹她的软舌。
会馆门外种几株海棠,马头墙下无言吐香。
是良辰美景,夜离清早还长。
“嘉嘉,不哭了,你相信我。”
越是起大的宏愿,越使她感到世事难量。
徐嘉摇摇头,双唇被动地触离他的气息。
陈彻又深入地吻她良久。
西装沙面和旗袍涓布摩挲,引人遐思的音律。
他故意轻佻地笑,故意一切尽在把握,说:“我不是说过的,以后还得带你去曼城。”
“你得相信我。”
山雨终有停摆之兆,徐嘉接受他的吻,时不时启口回应。
“还哭吗?”陈彻笑引胸腔共鸣,“水漫金山了都,你是小青还是白娘子啊?”
她窘迫地垂眸,片刻后呢喃道:“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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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我也挺有写甜的(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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