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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下三天的大雪，江城今年入冬的步履极为匆匆。www.dizhu.org转晴后，冰雪才消融了三分之二，又出奇地开始下大雨。寒冬里下雨最是要命，在相对干燥的北方，这种异常的阴冷更是把人折磨得苦不堪言。

夜晚，在码头搬货的小师傅穿着厚厚的雨衣还是淋成了落汤鸡，他抱怨连连：“他妈的，什么鬼天气？作孽死了！”

顾北南也冷，而且是那种冻得手指忍不住发抖的冷，站在车子旁边抽烟，寒风就像冰冷的手爪直往他领子里钻。他看小师傅也挺不容易的，货搬好后还递过去两根烟。小师傅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仿佛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说：“嗨，基本上来的，都是货上好了拍拍屁股就走，只有你每次都这么客气！”

顾北南笑笑：“都不容易。”

往东直行朝高速公路进发，一路上的天空有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压抑感，越往前开浓黑的云越往下坠，伴随着豆大的雨珠往车玻璃上砸。还好这破货车里的空调制暖效果不错，不然顾北南甚至觉得自己会孤苦伶仃地冻死在这里。

他有时候会感慨，自打自己习惯了有个于小野每天围在身边吵吵闹闹，等到一个人待在周遭都安安静静的环境里时，又忽而不习惯了。这种黑漆漆又寂静无声的荒野，他不知道跑了多少个来回，以前也没见他因为没人跟自己说话而感到孤独甚至害怕。但今晚这种感觉来得尤为强烈。

他抬手调试车载电台，先是一阵不稳的电波“刺啦刺啦”声，再然后里面的人声逐渐清晰。他拨了好几个台都是广告，索性停在一个频道。姑且听听广告，也算是热闹了一点。

一段广告播完，忽然有个磁性低沉的男声介绍接下来是点歌环节。

“有位听众朋友给我们发来，想要听一下许巍和朴树版本的《永隔一江水》。那他们的版本呢，只有一个非高清的现场版。音质比较渣，呵呵，但完全不影响两位唱腔的生动深情。m.dizhu.org原版叫《一江水》，旋律改编自苏联歌曲《两道河岸》，由王洛宾先生作词，歌词朗朗上口又不乏情韵，表达了对心上人爱而不得的情思。

这个版本其实我本人也很喜欢，许巍的奔放果敢，与朴树的内敛克制，再配上清新的吉他和非洲鼓，相得益彰，非录音棚所出却胜过录音棚效果。好，闲话不多说，给大家送上这首……永隔，一江水。”

顾北南的眼神忽暗下来，抬手握住音量键向右调大声音，让含带着现场嘈杂观众声的音乐充盈整个车厢。悠扬歌声把杂乱无章的雨声打败时，他在心里想起了那个女孩。

那个坐在高脚凳上，轻柔歌唱，并全程看着他的女孩。

“我和你是河两岸，永隔一江水。”初听这句词，他其实没有太多感悟。真正令他有所感悟的是那段：“黑夜过去到黎明，像飞鸟呻/吟。我没有另外一个人，只等你来临。我的生活和希望，总是相违背。”

这段话仿佛是他的真实写照。或许他还不清楚自己的希望到底在哪，但很明白自己这么多年的生活一定无法指引到自己的希望。是于小野的到来携来了转折点的出现。

“我要傍近你，方不至于难过。”他与她的傍近，可以是和她一同在阳台抽烟，可以是和她在舞台和观众席间对望，亦可以是听着黎明火车的轰鸣一道醒来。那些碎片化的时光短暂又零落，但他深深记得，每一刻她都令他开心快乐。

假如现在她正坐在他右边，他会伸手去握住她的手，紧紧握住。

可是没有假如。

过了ETC，车子平稳在公路上行驶。也许是因为天气缘故，今夜公路上车少，顾北南乏意渐消，踩着油门不停加速。离前方出站口还有不过两百米时，他突然看到前方的黑夜里有很亮的一团光，于是他慢慢减下速度。

驶近前，他才看清那团光是两辆交警的警车车灯。以前也不是没遇见过交警查车，所以他早已习惯，虽达不到安之若素的境界，但也会老老实实地停下车按规矩办事。

他下车，冒着雨给交警递了两根烟。交警转头看后车厢，问他运的是什么。

顾北南声线平和地回答：“一些饮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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