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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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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好好啊,我遇到的男孩里,要数他最好了。我性格太被动了你也知道,很多情感上的表达到了嘴边我根本说不出来,我爸妈都骂我是闷葫芦,嫌我不够关心他们,其实我哪是啊……我只是没能力说罢了。有时候想想啊,小默真算是我最后的希望了,如果哪天他也要放弃我,那我大概再也不会相信爱情了。”

于小野听完,鼻头发酸,搭上她另一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不会的,小默都说了,是因为家里有事必须要走,他后面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但愿吧……”何必苦笑,“我不会等他太长时间,如果他真的回来,那我说什么也得告诉他我很喜欢他。但如果他不回来了……嗨,那就算啦。”

云淡风轻的尾音,在于小野听来是云涌风卷的伤悲与恐慌,她不由连声安慰何必:“你别想多,小默那么那么喜欢你,一定会回来的!”

何必烟抽完了,忧郁的气质瞬间收回,从她的怀中蹦起来,抬脚踢了踢她的腿:“行了,我进去补觉,你记得外卖送到了叫我起床吃。”

于小野忙叫住她:“何必,我要是特别想他,却又很怨他,那我应该去找他吗?”

手搭在门把上,何必转头看她,面无表情:“你别问我,你自己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感情这东西,最清楚的只有自己,旁人说什么都是多余。”

她进去后,于小野在舌间反复咀嚼着她那句话,双腿往走廊中央一伸,彻底瘫坐在墙根。

时间过了大概有一顿饭那么久,大厅里打台球的声音渐渐消失了,又传来只有吉他伴奏的清唱声,唱的依旧是《永隔一江水》。一个字一个字的,像往于小野彷徨的心里钻。她闭眼叹气,又拿出手机,犹犹豫豫地翻找到阿纪的号码。

几番心理建设,她拨通了电话:“喂,阿纪……你在忙吗?”

阿纪似乎对顾北南的事情还不知情,语气轻松,背景音是计算器的按键音:“啊是啊,忙着算账呢!你们比赛咋样啊?”

于小野避开了这个问题,想把自己要说的话速战速决:“那什么……我能麻烦你一件事吗?”

问完她觉得口干舌燥,甚至有点莫名地后悔。

阿纪疑惑:“啊?什么忙?我在江城,这大老远儿的,还能帮到你?”

于小野深呼吸,用力掐自己的大腿,咬牙回道:“啊没事,就麻烦你帮我给阿猫多洗洗澡。”

“啊?就没了?”

“嗯,就没了。”她收手,火速掐断了电话。

空气里还有歌曲的余音,待到对面满墙的白色令她开始眼花,于小野才想起,原本她要问阿纪的问题是——有没有顾北南父亲的号码……

……

大雨终于饶过了江城,在下午让出晴朗的天空。市公安局禁毒大队办公室里,正对着记笔录的警察,顾北南对着电脑显示屏的后背发呆,对方问什么,他便答什么,无所隐瞒,也无所捏造。

警察:“你是否对货物中藏/毒一事知情?”

顾北南:“不知情,我只知道我在走私烟草,不知道里面藏了毒/品。”

警察:“你能对你的这番陈述提供证据吗?人证物证都可以。”

顾北南:“我被你们没收的那部手机里,有很多我和赵砚塘聊天的记录,你们可以随意提取。如果能在里面发现任何我对运/毒知情的线索,那我就认罪。”

警察:“你是否知道走私烟草也是不合法的呢?”

顾北南眼帘一垂:“知道。”

警察:“明知故犯?”

顾北南其实对这个问题已经有了抵触的心理,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耐心回答:“赵砚塘是我好朋友的父亲,我上大学时认识他的。他了解到我的家庭情况,知道我父亲残疾,没有劳动能力,就好心向我递了橄榄枝,问我愿不愿意和他挣大钱。我那时候对这些还不是很了解,以为他卖的是来路正的烟。后来我才知道,那些都是走私的。”

警察:“知道之后呢?”

顾北南:“知道之后,我尝试和他沟通过我要退出的想法。但我也确实需要钱,如果不做这个去找别的工作,工资不会很理想。再加上,他在江城的人脉多,从某种程度上也确实能够保障我的安危,所以我屡次徘徊,还是决定继续。”

警察:“你说你很需要挣大钱,那运/毒是不是可以满足你挣大钱的需求?”

顾北南:“不清楚,对毒/品我没有过了解。也没有收到过帮他运/毒的报酬,而且我知道运/毒比走私情节严重,这是我的底线,我不会去碰。”

警察:“你的这番话,有人可以帮你作证吗?”

原本对答如流的顾北南在此顿住,沉默了半晌,答:“没有。”

一开始,他想到了赵砚塘,他从心底希冀这个人还有点良心,还能顾念旧情,把实话讲出来,但稍加思忖后,他又觉得希望并不大;后来他想到了赵敬言,从早上对视的那个眼神里,他看得出来赵敬言完完全全是一个局外人,兴许能在警察面前帮自己说上几句话,可转念一想,所谓空泛的信任哪里能算得上证据呢?再者,兄弟情,还不知道能不能拼得过父子情……

他看着警察紧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谨慎地敲打,心跳越来越慢,慢到不再让自己有知觉。

敲完警察又问:“请提供一下你走私的这些烟草的来源。”

顾北南:“我有一个记录本,是赵砚塘转交给我的,里面记录了所有货源上线。需要的话,我可以回家去取给你们。”

警察停下打字的手,看向他:“不了,你告诉我们东西在哪,我们让你爸送过来。”

顾北南忽然大脑一片空白,情绪略微激动了起来:“这件事能不能先不让我爸插手?他残疾!残疾你们知道吗?”

他开始挥起被手铐箍在一起的双手,眉头紧蹙,看向警察:“他双膝朝下,都截肢了!”

警察为难:“那也没办法啊……我们要走程序的,你被拘留后我们已经通知他了。如果他行动不便的话,我们派个人去取。你只要告诉我们东西在哪就行……”

自打听到第二句话的后半句,顾北南就已经绝望了。他无力地靠回椅背,闭上眼睛回答:“在我的房间里,塞在了枕头里面。”

顿了一下,他又补充:“是靠床外的枕头,不是靠里的。”

警察站起身,吩咐了一个同事去取。而后又坐回原位,继续审讯了顾北南一堆问题。等面前的一大杯茶都凉了,他终于问道:“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顾北南把十指相对扣在一起,平静地答:“没了,半句不假,我全说了。”

“行吧,”警察呼口气,搓搓手后拿了一叠A4纸塞进打印机里,“我把这些打印出来,一会儿你检查一下,确认没问题后在每一页都签上姓名和日期,然后按手印。”

顾北南听着打印机的油墨喷刷声,犹豫地抬头看向警察:“同志,我能……借用你的手机给一个人打个电话吗?”

警察用一副听到天方夜谭的眼神打量他:“你想多了,这个我们有规定,不允许的哈。”

是意料之中,顾北南并不至太失落,不过他还是感到心脏有朝下坠落的失重感。身边的窗玻璃上布满经年累月的灰,他瞧不清此刻外面的天气是否晴朗,从玻璃被不断敲打、摩擦出的呼啸声可以判断,哪怕现在外面的阳光正晴好,也一定是萧索寒冷的。

江城如此,北京应该更是天寒地冻吧……他交握双手,低头苦笑。他渴盼能听一听她的声音,哪怕是对他的责骂也好。他说服不了警察相信,其实他并没有太多话,就只有一句想说——“小野,天冷,注意保暖。”

在他出神的那段时间里,警察已经订好了厚厚一叠证词,摆到他面前,让他按照要求留下签名和手印。

顾北南从椅子上起身,被手铐限制的手艰难地提起笔。警察问:“诶?你不先看看吗?确认无误再签……”

顾北南直接在第一页上落笔:“没必要,我可以对我说的一切负责。”

红色印尼的盖子被揭开时,顾北南瞥了一眼自己的右手食指,上面的皮肤已经严重皲裂了,代替指纹的是深深浅浅的沟壑。于是他抬头问警察:“必须用食指吗?我食指的指纹可能不明显……”

警察伸头瞧了一眼,禁不住皱眉咂嘴:“噫……你这手怎么冻成这样了啊?那你用大拇指吧,大拇指也可以。”

顾北南轻笑,大拇指沾了红色,从第一页往后按。手印浅了,他就再在印泥上补一下。如此反复,印了四十个手印。

他漫不经心地提起:“上个礼拜车开得好好的,发动机熄火了。当时正在下大雪,我下车检查发动机,本来食指被冻僵了,后来接好线打火花溅到了上面,就变成这样了。”

抬头时,警察正忙着抹桌子,完全没把他的这番话听进去。说也奇怪,顾北南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对一个不在乎自己好与不好的人讲述这段经历,只是当他想起时,不由自主就说出了口。他以前觉得张口说话是特别费劲的事,但凡能用三言两语搞定的交流,就极吝再多加一个字。

到后来,他的性格慢慢变了,愿意开口讲更多的话……

而这个后来,似乎就是从遇见于小野开始的。

警察待他签好按好,把笔录收起来,扶着他的胳膊送他回拘留所。门才刚开,寒风就侵吞了一室的温暖。门前站着取完证物回来的小警察,让开一条道让他们先出去。

未走远几步,顾北南忽然停下脚步,回头喊住小警察:“同志,我父亲在家还好吧?他有没有托您带什么话?”

小警察挠挠头,有些艰难地开口:“老师傅看着还好,没受太大刺激。至于要带给你的话嘛……”

顾北南睁大眼睛,屏住呼吸,充满期待地盯着他。

小警察放下手捏了捏裤缝,叹气:“你爸也是说气话,你听了也别太难过哈……他说,说以后他就不认你这个儿子了。”

顾北南的表情麻木,没有太大的变化,唯双眼中的期待黯淡了下去。他礼貌性地点点头,转身,继续在警察的带领下朝前走。灰白色调的走廊长得好像没有尽头,他走到哪,寒风都跟在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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