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李际遇（2/2）

门外是静默的大山，山腰可见一片明黄色的建筑，乃是超化寺。这个时代，只有寺院与皇家可用明黄色。超化寺供奉着一颗释迦牟尼的舍利，据说佛祖舍利，中原只分到十余颗，超化寺凭这颗舍利，名列天下第十五刹。在超化寺以西三十余里的少林寺里，都没有佛祖舍利，只是少林寺因达摩的关系，为天下第一刹。

张问明指着郑乐密，向刘洪起道：去此不远，便在南窑，二老虎随你去，二老虎在太室山挖过矿，与那李际遇好得仿若针和线，同在床上歇卧的。郑乐密闻听，瞪着张问明叫道：员外！你——张问明却捊须大笑。

张济道：李际遇虽贫，在矿上却是味药中甘草，离了他不行的，矿上几百口没有他不识得的。“明日骑上匹头口，引着刘财东将事办了”，张问明向郑乐密吩咐道。

送走刘洪起后，张问明立在院中，望着山上的舍利塔不语。此塔为十三层方塔，建于唐代，已有九百年历史，到了后世更是有一千两百余年历史，但终未逃过史无前例那次，史无前例那次将中国的古迹毁灭了一多半。也未必是坏事，死人的东西太多，便占据了活人的空间，也占据了活人的内存。

“爹”，张济在一旁叫了一声。

“若仅是一船铁，一路或安生些，唉，终是我面皮瓤”，张问明对着舍利塔自语。

超化寺西边十里的一处村庄，已是登封县境，农家院落内，几只鸡走来走去，胡乱啄着地上的琐碎，黑猪在圈内哼哼着，在梦中巴几了两下嘴，又挠了挠肚皮，这种混身漆黑的猪，在后世已然不见，竟是绝了种。村中，一个妇人俯下身来，对顽童道：“你爹叫你哩，你看提的那是啥”。顽童顺着母亲的手指望去，父亲的身影出现在村口，手里拎的似乎是肉，顽童的情绪停时昂扬起来。

天色渐暗，村西的一座堂屋里摆着一张矮桌，桌旁的小板凳上坐着两人，冲门坐的一人长得颇似《亮剑里的丁伟，他身旁是位老者。由门口望出去，太室山36峰中的七座山头近在眼前。

老者叹道：“记得小时骑竹马，看看又是白头翁”。

一个三四岁的娃娃，穿着开裆裤，由厢房出来，嘴里叫着爹，正欲跨过堂屋的门坎进来，李际遇叫道：“屋里的！放老二出来做甚，俺看你是皮庠了！”，又道：“教儿但说孩儿小，长大难管气不了”。一旁的老者坐不住了，叫道：“你是撵俺走！”。说罢，将一只盛着肠肺的盘子端起，起身送到了那孩童跟前，那孩童不敢接盘子，征征地看着李遇际。李遇际心中一酸，此时，从厢房出来一个黄脸婆，道了一声当家的。李遇际起身，将老者的盆子接过，递与黄脸婆，道：守在厢房莫出来。

二人重新落坐，李际遇道：蒋师傅，你无家无业，不如做个方外之人，沿门抄化，得些便宜食。老者叹了一声，道，俺还苟且过得。

这时，院外有人叫道：三哥。随即，郑乐密来到院中，他见着堂屋中二人，道，老蒋也在！快步走进屋中。郑乐密进了屋中，伏身去捏桌上的猪耳朵，不想忽地手上一麻，刚捏起的猪耳朵又掉进盘中，郑乐密不满地看着蒋发手中的筷子，随即他踱到蒋发身后的筐中翻了起来，道：老蒋今日贩了些甚，咦，相思套，春宵密戏图。忽地又觉腰上一麻，不由向墙上趴去。

郑乐密瞪着蒋发，怒道：老轻薄！蒋发回瞪他，道：小轻薄！李际遇道：郑二，你今日甚是不成模样。郑乐密道，甚模样？老别倔不要俺尝一片耳朵脆骨。这时，郑乐密才想起院中还有一人，他连忙恢复庄重模样，躬身指向院中，道：这位是汝宁府的刘财东，欲购些铁，再在矿上寻两个炼炉的。